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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里，一些相悖的事物總能引起人的注意，比如陰晴，有時在心里，有時在天空。

有時，天是晴的，心卻是陰的，有時，天是陰的，心卻是晴的。還有時，天晴著，卻總擔心天要陰下來，天還陰著，卻相信明日天就會放晴。

心晴而天陰的時候，樹木、街道、房子都是灰色的，但心里是透亮的，有一支歌破窗而去。天晴而心陰的時候，世界上僅有的一點亮色也都被遮蓋了，心空上，覆著一層薄薄的云，飄過來，飄過去，幾欲落雨。

有些不約而至的闖入、或突如其來的抽離，驟然就讓心情低落。想尋的人不在，想做的事未成，一件小小的心愿未了，心就會陰上好一陣兒。

心陰的時候，盛裝在窗簾后的身影里的心濕漉漉的，無數(shù)個輪回里，春天總顯得那么遙遠，哪怕滿世界的花都開了，你卻看不到，你只是剝開了洋蔥，在層層疊疊的鱗片里，淌下自己的淚。

若心晴著，你和你眼里的對應物，像同一架豎琴上的琴弦，相和著發(fā)出朝露般的琴音。即便天是陰的，你站在荒野，也好似花開在風中，你會聽到風的激辯、水的歌聲，會毫無來由、了無芥蒂地愛上了身邊的事物。而且，萬物皆是風景。

一個，無非是飲著一杯色澤鮮艷、嫵媚的酒，質(zhì)地醇厚、彌著淡淡的苦味。一個，則是跨進一座森林，看到了綠色的原野，將所有的煩惱，都化成安靜與平和。

地不過高低，天無非陰晴，都是平常事，變化，是世界的常態(tài)，好與不好，只在于自己的眼光和品味，驚的，只是自己的心。

凡事都有定數(shù)，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毀有時，歡躍有時，哀慟有時。這是所羅門的智言。那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再陰晦的日子，也總有放晴的一天，這每一天，便是人間最好的天，每一剎那，都該歡欣感激、頂禮膜拜。

斯泰恩說，身在沙漠，也會愛上柏樹枝。天晴著，白色的光打到森林、到湖泊，打到角落的褶皺里、黑暗里，甚至重重荒原、茫茫山川。但陰天亦自有奇妙，孕育著一場雨、一場風，甚至彩虹。

陰、晴，雨、雪，風、云，構(gòu)成大自然的一部分，天晴、天陰，還是天；喜、悲、苦、樂、愛、憎，構(gòu)成了人生的圓滿，心悲、心喜，還是心。

《五燈會元》講，“大道縱橫，觸事現(xiàn)成。云開日出，水綠山青。”

長夜過去，翌日，萬里稻香叫醒你的嗅覺，刺眼的白云下，孩子們在河里戲水、挽起褲腿捉泥鰍，耳邊傳來拖拉機、收割機的轟隆聲，母雞下了個熱乎乎的蛋，從雞窩里跳出來，扭著肥大的屁股搖擺著離去，時光逝若奔兔、若迅鳥，轉(zhuǎn)眼即去，還有什么比這更值得歡喜的呢？

很多事情，如戲曲的板眼，一板三眼也好，一板一眼也罷，都有其條理和節(jié)奏，萬物負陰而抱陽，天由陰而晴、又由晴而陰，自然流轉(zhuǎn)，雖有不確定，但還好，心晴著，天就晴著。

――選自散文集《低眉塵世 素心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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