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端午,山東各地37度高溫,驅車回家,一路熱風和泛黃的麥浪,妹妹說,看樣子很快就該麥收了。
這幾年,父母為保持農民本色,執(zhí)意地種著一畝多地的小麥,秋播、夏收已實現(xiàn)機械化,省力省心,只是春天的管理,比如澆水,因為離井較遠,還費時費力。我在老家初中交流時,參與過幾次澆麥,鋪管子,接管子,看壟口,甚是麻煩,二叔、五叔、堂兄等紛紛來幫忙,他們都是相當專業(yè)的莊稼老把式。母親則在家忙著準備一桌豐盛的午餐,等候我們澆完后回家喝完工酒,澆完小麥,把管子、鐵锨等工具一并收拾妥當,帶著疲憊回家,洗涮完畢,圍坐一起,喝上幾盅老白干時,父親臉上才漸漸有了笑模樣,許是酒的作用,更多的還是因為看到了小麥豐收的希望。
其實,我更加懷念三十多年前的麥收場景,那才是飄著麥香的,原汁原味的,盡管那是最累的活,最忙的季。
那時,農村剛剛實行大包干,農民的干勁兒空前高漲,父母正是四十出頭的好年紀,自然也是憋足了勁,要大干一場。芒種三日見麥茬,芒種之前,父母就默默地做著開鐮前的前期準備工作。平整麥場、磨鐮,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整理曬麥場也是個細致活,淺翻、潑水、撒麥糠,然后人拉碌碡來來回回地碾壓,直至平整如鏡。磨鐮既是力氣活,又是技術活,父親把幾張擱置一年的鐮刀全都找出來,蘸著水,在磨石上反反復復地磨,不時用大拇指試試鐮刃的鋒利程度,直到滿意為止。
麥收前幾天,父親的腿特勤快,一天兩次去麥田,唯恐錯過最好的麥收時機,他恭敬地采下一個麥穗頭,放在手里反復搓搓,然后把麥粒放在口中咬咬,聽聲響判斷小麥的成熟與否,并以此來決定是否開鐮。幾經檢驗,開鐮的時機終于來了。自然是找個涼爽的清晨,放麥假的我們也被父母從被窩中拽出來,一同去了西坡。開鐮沒有什么隆重儀式,沒有“戰(zhàn)前”動員,那時,盡管已經大包干,但我家與幾個叔叔家自主地組成麥收互助組,誰家的先熟了,就先收割誰家的,十幾口子人齊上陣,煞是壯觀。人們戴上草帽,肩上搭條毛巾,揮舞著鐮刀,開始揮汗如雨,我們幾個半大孩子,自然是重在參與,收割速度和質量少不了大打折扣,抬頭望望,不見邊際的麥田,擦一把汗,真有種沒有盼頭的絕望感,大人見我們割的太慢,就讓我們把割下的麥子捆成捆,便于裝地排車,我們就把小麥用約(我們讀yue,城東一帶讀yao)子捆成一捆捆。最盼著父親一聲令下的中場休息,痛痛快快地飲上一杯茶水,有時還買上一個大西瓜,用鐮刀砍開,甘冽清爽的茶,或起沙的甘甜西瓜,總算沖淡了割麥的苦累。
收割完畢,整齊地裝在地排車拉到事先整飭好的麥場里。叔叔們用鍘刀把麥穗鍘下來,烈日下暴曬,再套上毛驢兒,拉著碌碡反復碾壓脫粒,叔叔們把麥糠用掃帚篩掃出來,借著風力,用木掀清揚干凈。后來運輸工具變成了手扶拖拉機,脫粒機取代了碌碡。用脫粒機打麥,是最忙乎人的,因為計時收費,必須銜接好,不能誤工,叔叔們有往脫粒機里送麥穗的,有往上挑的,有倒騰麥穰的,嬸嬸們則有的用簸箕接麥粒,有的撐袋口,有的往袋里裝,十幾個人分工合作,熱火朝天。閑暇里,幽默的二叔講個小笑話,解解悶,去去乏,歡愉的笑聲此起彼伏。脫粒后,把麥粒薄薄地攤在場里,烈日下曝曬幾日,直至用牙咬著嘎嘣脆響后,才能盛入大甕中,或送到糧管所存好,麥收才算真正結束。再后來,隆隆作響的聯(lián)合收割機駛進了麥田。機械化作業(yè)的確省力多了,但同時也少了那種麥田里、麥場里村民們分工合作的忙碌身影和閑遐時的歡聲笑語。
又到麥收季,我懷念,懷念三十年前的這個季節(jié)中,那彌漫在空氣中的麥香,奔波在麥場的忙碌身影,以及回蕩在田間的爽朗笑聲。
【本文作者:劉景森(號:景森原創(chu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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