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鼓浪嶼倉皇逃離 本文簡介:
黃偉杰懷著十五的月亮一樣飽滿的期待,我踏上了開往鼓浪嶼的船。海浪猛地被尖銳的船頭撕裂,又被船尾細心地縫上,發(fā)出了“啪啦啪啦”的歡吟聲,似是一首歌反反復復地在唱——“鼓浪嶼四周海茫茫,海水鼓起波浪。鼓浪嶼遙對著臺灣島,臺灣是我故鄉(xiāng)……”聆聽著,聆聽著,我的心弦,不禁也顫動起來——是的,正是這首《鼓浪嶼
從鼓浪嶼倉皇逃離 本文內(nèi)容:
黃偉杰
懷著十五的月亮一樣飽滿的期待,我踏上了開往鼓浪嶼的船。海浪猛地被尖銳的船頭撕裂,又被船尾細心地縫上,發(fā)出了“啪啦啪啦”的歡吟聲,似是一首歌反反復復地在唱——
“鼓浪嶼四周海茫茫,海水鼓起波浪。鼓浪嶼遙對著臺灣島,臺灣是我故鄉(xiāng)……”
聆聽著,聆聽著,我的心弦,不禁也顫動起來——是的,正是這首《鼓浪嶼之波》,幾天前也回響在廈門航空的班機中,叩擊著我的鼓膜于千里云霄之上,給我送來了亞熱帶季風型氣候溫熱濕潤的海風。鼓浪嶼,鼓浪嶼……那是廈門海域上最為耀目的一顆珍珠,秀麗的自然景觀與豐富的人文內(nèi)涵交相輝映,使這里成為了老廈門百年的縮影,成為了游人萬分向往的伊甸園。這里,曾居住了林語堂、舒婷等了不起的文人雅士,更被稱為世界上鋼琴最多的地區(qū)。這樣的美譽,于立志成為文學家的我而言,又具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我來鼓浪嶼,與其說是來旅行、參觀,更不如說是來朝圣。
所以,鼓浪嶼我一定要來——寧可改簽航班,推遲回家的時間,也要用自己的全部力氣搶到炙手可熱的船票!肮Ψ虿回撚行娜恕,終于,那在中山路仿佛觸手可及的小島,揭開了她神秘朦朧的面紗。
船的汽笛銳利地吹響,我激動地一抖,立刻以百米賽道之上應有的速度跳下了船。這么一次次地想到,這么一次次地夢見,在這個時刻,一切的“海客談瀛洲”“越人語天姥”的渴望,終于可以成真!我不禁笑了起來,許久不曾有過地微笑了起來,就好似心中有了一個喜悅的神靈。
可這喜悅之神立刻幻滅了,猶如即將綻放的花蕾驟然斷開了枝莖,一剎那失掉了所有的生命力。我這一生也無法相信,鼓浪嶼,竟已不再是文人墨客筆下那般寧靜優(yōu)雅的樣子,她的詩意,早已被我面前這股瘋狂的游覽的海潮,沖走了!
我驚愕地走上鼓浪嶼,律動的波濤瞬間被熙熙攘攘的人體所覆蓋。只見鼓浪嶼上人山人海,萬人空巷,有如在荒島上泛濫的植物密不透風地擁擠。舉目四望,只能夠看見人們摩擦著的肩膀,一個挨著一個,圍成了巨鹿城下的九重兵甲,圍成了北京上空的漫天霧霾,令我透不過氣來。鼻子也不爭氣,沒聞到花香、古木香與海水那挑逗著大腦的咸咸澀澀的味道,只有人們身上散出的汗味,臭不可聞。雙耳也聽不見夜鶯、紡織娘與鴟梟的淺唱,卻能聽見小商販扯破喉嚨的吆喝聲,以免顧客跑到對面去,吃那里和自家一模一樣的小吃;或是游客舉著手機機械地拍照,發(fā)出一陣陣斷頭臺似的“咔嚓”聲。美好?這就是人們口中如夢似幻的鼓浪嶼?無論是誰來,都定然會目瞪口呆!
我謹慎地拉了拉一旁導游的衣袖,輕聲問道:“這兒,怎么商業(yè)化如此嚴重?”
導游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鼓浪嶼上可利用面積太小,又要大力發(fā)展旅游業(yè),原住民無法從事農(nóng)業(yè)與工業(yè)的生產(chǎn),就只有依靠商業(yè)糊口了。更何況年輕人都逃到廈門去打拼,鼓浪嶼上只剩下了老年人。他們用傳統(tǒng)商業(yè)來維持自己的生命,于是這里就成為了你現(xiàn)在所看到的樣子!
聽了這悲酸的話,我黯然不語。是的,我想到這每日都永不竭盡的游客之流,已然給這原本就不大的“彩云易散琉璃脆”的美景以致命的打擊。僅有一平方公里鼓浪嶼,哪能夠容得下慕名而來的幾萬游客?原住民生活受到了影響還不說,整個島上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也必定遭到破壞。而商業(yè)這把雙刃劍,更是使鼓浪嶼燈火通明,終日吵鬧不安。鼓浪嶼是美的,可正是在寧靜、詳和的時刻,那種“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的靜謐唯美的時刻才美。喧囂與吵鬧,與鼓浪嶼美的精神是不同的,是格格不入的,甚至是相悖的。而這一次,鼓浪嶼申請世界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成功,更是錦上添花——固然好,但是也引來了更多被傳說沖昏了頭腦的蜂蝶。就這么,鼓浪嶼的精神被愈來愈多的游客銷蝕殆盡了。鼓浪嶼,不可避免地,死了。
我只好輕聲吟詠,輕輕拭去心中的一顆濁淚。
“鼓浪嶼四周海茫茫,海水鼓起波浪。鼓浪嶼遙對著臺灣島,臺灣是我故鄉(xiāng)……”
我的腦袋像清水洗過似的,異常清楚地了解到:我眼前這座島嶼,已不再是林語堂先生與舒婷女士眼中的鼓浪嶼了,已不再是千千萬萬的文字里的鼓浪嶼了,已不再是我心中那個理想豐滿的鼓浪嶼了。那種悠閑、幽靜、優(yōu)雅的感受,已經(jīng)被這個冷酷的世界狠狠地抹去了。望著海平面上緩緩融入水中的夕陽,我毅然轉(zhuǎn)過身去,投身進了回到廈門的船前那長城一般的隊伍中。
導游跟在我的后面跑,吶喊著:“別急著走。∵@里還有那么多好玩有趣的地方,只是人多了一些而已……”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用一種近乎于蚊子的嗡鳴的細語道:“那不是我想見到的鼓浪嶼。”
船又一次開動了。只是這一次,滿載著悵然、失望、哀傷歸來。
坐在我身旁的一個男孩,也不知是什么惹火了他,大哭著問他的父親:“我們?yōu)槭裁匆獊磉@里?”
是啊,我為什么要來這里?我懷著一腔的赤誠與虔敬登臨鼓浪嶼,卻被上邊的丑惡所打擊,只收到了壓抑與悲酸。鼓浪嶼,讓我失望了。
可是,當我看到一池子水藻與漂浮物時,太湖,沒有讓我失望嗎?當我走過整整一條販賣法器的街道時,法門寺,沒有讓我失望嗎?當我被石碑四周那些亮晶晶的硬幣晃了眼時,泰山,沒有讓我失望嗎?當我聽見孔子的甬道里的喧嘩時,孔林,沒有讓我失望嗎?
我一次次地鼓起自己殘存不多的勇氣,以發(fā)現(xiàn)美的眼光去看待這些享譽全國乃至全球的景觀,但它們,卻一次次讓我大失所望而歸。我還要怎么相信美好?我還要怎么相信老人們口中反復提及的月光下的鼓浪嶼那醉人的景色?我還要怎么相信這世上還擁有“勝日尋芳泗水濱”的情懷?
像鼓浪嶼這樣的地方,真的,只能夠留住那些死守著“到達——拍照——離開——炫耀”四步旅游法的僵尸們,真正的游人,真正懷有情懷、懷有期待而來的人,只能揀盡“燈火闌珊處”的小道去散散步,體會一下殘存的精神,以免落下個“寂寞沙洲冷”的下場,就馬上落荒而逃。我,也便是這么從鼓浪嶼倉皇逃離的。理由為:別讓這個丑惡的地方玷污了我的靈魂。
海浪不知所措地看著我刀一般鋒利的目光,又不知怎么才能安慰我,只好又唱起了她們唯一能唱的歌:
“鼓浪嶼四周海茫茫,海水鼓起波浪。鼓浪嶼遙對著臺灣島,臺灣是我故鄉(xiāng)……”
我感謝了她們的美意,又往回望了望那個島嶼,愕然發(fā)現(xiàn),她竟又有了“花非花,霧非霧”的美感。可是,在我的心中,有一個叫卡西莫多的敲鐘人一刻不歇地提醒我:那是夜的功勞,她讓鼓浪嶼上的人群小了許多、許多……我只需像趕蒼蠅那樣揮一揮手,就可以叫他們無影無蹤,又重新找回那個被文人“三千寵愛在一身”的生機勃勃的鼓浪嶼。
于是我不再理會那個欺騙過我的小島,面向前方,一邊聆聽著海浪的高唱,一邊為徹底逃離這個小島而祈禱與歡呼。
從鼓浪嶼倉皇逃離 本文關(guān)鍵詞:鼓浪嶼,倉皇,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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