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疼,那么冷
文/權(quán)蓉
【一】
爺爺去世的時候,我爸48歲。
凈身、剃頭、穿衣、裝棺……妥帖地安排了這一切,得到了參加葬禮的老人們的一致贊揚(yáng),好似“養(yǎng)老送終”才是一項檢驗為人子女的人生標(biāo)尺。
料理完后事的那天下午,爸爸坐在院子里看著爺爺住過的屋子發(fā)呆,我一聲都不敢叫他。哪怕他已經(jīng)快五十歲了,哪怕他已經(jīng)看過了那么多的聚散悲歡,那一刻,他只是個失去了父親的孩子。
【二】
十一月,在川藏線上冰天雪地的一個小站里,懷著身孕的朋友作為遇難家屬去收尸。
那是她的父親,離開家不久,說出去打工幫他們分擔(dān)一點壓力的父親。
車禍,連最后一面都沒見上。
那種無邊無沿的難過,自此埋在了她的生命里。
她慢慢能接受父親離世的事實,但接受不了他離開人世時,那么疼,那么冷。
【三】
放棄父親的化療,是薇薇決定的。
“癌癥晚期”這四個字實在太重,讓人再出不了一分力。
她是家里的獨生女兒,說“小公主”也不為過,可人生第一次面對就如此殘酷。
那一天簽字出院,她趴在醫(yī)院的涼亭里竭斯底里的哭。
最后收斂起情緒,坐起身悠悠地問我:為什么有的選擇其實是沒有選擇。
【四】
林碩士畢業(yè),想留在深圳,家里人卻讓回去,為此鬧得很不愉快。
過了幾天,父親查出癌癥,告訴他時,他以為是要自己回去的苦肉計。
后來他回了老家,動用一切物力財力治療,但父親還是去世了。
為了自己的前程,去懷疑得了重病的父親,不知道當(dāng)時他是怎樣的寒心?
有次林說起,痛哭失聲。
【五】
三舅病重,醫(yī)生無能為力,他選擇了出院,去世前兩天,正好在我們家。
我當(dāng)時都懵懵懂懂的,他家的小女兒更是不懂事。
我倆在院子里踢毽子,辮子都散了。
三舅叫我倆過去,要給重新綁頭發(fā)。我們不情愿,說他手重扯著疼,還要把辮子綁歪了。
最終還是讓他給綁的,期間我倆一直嘻嘻哈哈,吼得把天都要震下來。
不知道小妹妹是否記得,那是她的父親,最后一次給她綁頭發(fā),雖然真的綁歪了。
【六】
向叔叔說,別治了,治不好,最后人財兩空多不值當(dāng),現(xiàn)在我們出院,把那些錢省下來給我買成青石墓碑不是更好?
雁姐說,你要多大的墓碑,要鏨什么樣的紋路,都寫下來,現(xiàn)在先設(shè)計著,你看了不滿意再換。
向叔叔在醫(yī)院去世之前,父女倆一直這樣對話,醫(yī)院里的人都知道這段。
【七】
她和父母在一個城市,但自己鬧了個小房子住在外面。
那天她通知父母說晚上要回去,結(jié)果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逛了兩三個小時的街。
又打電話到家,說晚了,不回了。父親接的電話,在那頭說,回來吧,我去接你。
父親沒有接到她,以后也不會接她了,車禍,當(dāng)場死亡。
自此,她很少逛街,也不遲到。
【八】
我們一起玩,天要黑的時候,還不想回家。
家里人隔一會兒在院子邊上站著喊,快點回來。
幾個孩子只好散了,我撅著嘴連奔帶跑地往家里趕,偶然回頭,還有一個慢慢走的孩子。
他那時已經(jīng)沒有了父母,只有個稍大一點的哥哥。
孩子們聚一起吹牛時,他也興致勃勃的說,我爸爸……
不過只有這三個字,后面的話都咽了下去,眼淚汪汪的。
【九】
父親活著的時候,你覺得他是井里的青蛙。
父親離世的時候,你才知道自己的天塌了。
珍惜活在彼此生活里的時光,時光一去,永不復(fù)返。
(摘自《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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