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么不覺得背井離鄉(xiāng)有那么牛逼和悲壯

　　文/石不該

　　今天看了微博上被瘋轉(zhuǎn)的一篇文章《北上廣打拼的游子，為何遠離親人，仍義無反顧》，很多人都表示有同感，我想大概都是離鄉(xiāng)工作的人吧。

　　我也是離鄉(xiāng)工作的人。但背井離鄉(xiāng)的感觸，我似乎不是很深，興許是因為我離家近？興許是我的老婆也是從家鄉(xiāng)來的？興許我在這座城市里生了兒子？興許我的爹媽現(xiàn)在也來到了這座城市？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什么別的原因，反正，我好像一直沒覺出這種生活有多苦來。

　　2000年暑假快要結(jié)束的一天，我扛著被子在東直門看見接我的小范。我印象中身上最多不超過2000塊錢。我跟著他去太陽宮一所平房收拾東西，搬家。周圍都是很破舊的房子，住著雜七雜八的人，我和他把很少的一些家當(dāng)搬上了一輛大發(fā)車，一路奔向了未來十幾年一直沒離開過的酒仙橋。

　　我們同住的房子是筒子樓，如果你到過酒仙橋，一定看到過那里的筒子樓，三層舊樓，一排一排的，分別冠以幾街坊幾街坊的，比如我們住的，如果沒記錯的話好像就是四街坊。這兩個地名都挺讓我有好感的，酒仙橋，聽著就那么有靈氣，四街坊，街里街坊的，大概住的也都是熱情好客的好鄰里。

　　我們住在一樓陰面的一間房里，同單元還住著三個三口之家，有一家是不常住的，四家公用一個廁所，我們和另外一家合用一個廚房。房間原來是一對兒小夫妻住，我和小范搬進去第一件事就是把兩張合并在一起的單人床分開來一邊一個，旁邊有個斗桌，固定家具就是這些了，有點兒像宿舍但實際上比宿舍還不如。房租450,中途小范搬走了，后來房租又漲到500一個月，我一個人住到2003年。

　　又要提到那個我比較討厭的老板了，我聽從了他關(guān)于“你把自己打理成什么樣子就只能過那樣的生活”的說法，換了附近一處小兩居，房租一下從500漲到了1600,好像當(dāng)時最初三個月的房租還是王老師來京幫我付的。是的，當(dāng)時我的工資只有3K多，根本存不下錢。租了兩居之后，我只能辭職，換了個掙錢稍微多一點兒的工作，并且把同住的一居又轉(zhuǎn)租出去，心理和經(jīng)濟上才稍微平衡了些。

　　本來是要說離鄉(xiāng)工作生活的，這一開頭就不由自主的掰開揉碎了說了，收回點兒來，多說心得，少說細節(jié)。

　　05年的某一天早晨我覺得應(yīng)該買房了。那時候王老師已經(jīng)來京一年。我們在附近看了兩處房子，訂了一處，就開始還貸的日子。07年我們搬進新房，后來一天先生就出世了。養(yǎng)孩子是費錢的事，這個不必多說。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在10年底買了車。隨后就到了現(xiàn)在。日子過得不緊不慢。

　　以上簡單把來京這十幾年生活的大事羅列了下，主要想說明：可能大家的起點都差不多，生活的軌跡也不會有太大差距，當(dāng)然，那些真正有本事創(chuàng)業(yè)發(fā)家的，比不了，咱就說咱一般上班打工養(yǎng)家的。

　　我不是個工作特別出色的人，甚至?xí)�有些不思進取，但依然可以在北京實現(xiàn)買房生子買車等一系列所謂的養(yǎng)家大事，可能我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兒，因為我?guī)缀鯖]覺的這有多大的壓力，最顯著的表現(xiàn)就是：不止是在最初的幾年，包括成家之后所謂壓力更大的這些年，我依然沒有過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感覺。

　　是的，身邊的朋友都知道我愛記賬，有一款記賬軟件，我從04年成家記到了現(xiàn)在，這十年來每一筆開銷，現(xiàn)在打開我的電腦都能查到。這個近乎變態(tài)的行為，讓諸多親友覺得我是個無比財迷的家伙，但實際上，我?guī)缀跏悄眠@個軟件當(dāng)成游戲玩了，看著各種收支數(shù)字，跟開了個店似的，可有意思了。并且，記賬只是讓我明白每一筆開銷的去處，而根本沒有對節(jié)流起到任何作用，該花的還是花。沒意識到過日子有多省著。

　　關(guān)于職業(yè)的事，我真的沒有太多可說的。談不上出色，也一直沒覺得受到多大的打擊。十幾年，我真正想離開北京回家，只有兩次。

　　第一次是來京半年的時候。當(dāng)時所在的第一家廣告公司包了一份報紙版面，招我來不是什么文案，就是給各大建材企業(yè)打電話拉廣告。半年了，我除了幫忙寫了幾篇軟文稿之外，什么都沒拉到，年底公司搬家，元旦前，老板給我發(fā)完2500塊錢的當(dāng)月工資之后，告訴我不用跟著搬過去了。加上我身上的100多，我揣著這2600塊錢，直接坐車回家。在去火車站路上的公共汽車上，被人掏了包。一分錢沒有了。逃票回到了天津，打車回家，讓我媽出來幫我結(jié)車錢。

　　那個年過得，沒法提了，家里人還安慰說沒事兒，不成就不去了。我也完全不像半年前一投簡歷就被人聘用一樣那么信心十足了，剛剛知道，找個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感謝后來公司的主管，她在年前聯(lián)系我面試，被我推脫，年后又聯(lián)系我，我在一個大雪天重新回京，成為她的下屬。那個公司雖然也沒呆太長時間，但因為她的堅持，讓我有了再次赴京的機會和勇氣。

　　另外一次是03年底，所在公司發(fā)生了一些變故，當(dāng)時的老板因病去世了。說“樹倒猢猻散”一點兒也不為過，但真正讓我覺得是個打擊的并不是因為沒了工作，而是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到世事無常，原本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計劃和構(gòu)想，一夜間人死燈滅，也第一次懷疑自己到底都在干什么，有沒有意義，能不能有結(jié)果。我想回家。這個想法我和王老師說，她說還以為有機會也跟我來北京呢。因為這個，我決定在北京繼續(xù)下去，半年后，她來北京，我們結(jié)婚。再往后，生活基本就順理成章了。

　　談起我的朋友們，現(xiàn)在在北京的朋友，基本上除了同事就是網(wǎng)友了。想法也不是都那么一致的，即便在所謂的大城市，也有人愿意過所謂“公務(wù)員”之類的生活的。環(huán)境自然重要，但道路還是可以自己選擇的。大部分感覺跟我差不多，沒什么大富大貴，也沒什么衣食之憂，過著我都還能理解或了解的生活。

　　至于家鄉(xiāng)的朋友，說實話，有一段時間，我是挺羨慕他們的，他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比我掙得多，也比我明白人情世故，每次回家聚會，看著他們各自安排著各種吃喝玩樂聚會項目，而被他們捧為見過世面的我，基本就跟個傻逼似的，嘿嘿笑著聽他們各種談資的份兒。還是那句話，也許是因為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即便是在家鄉(xiāng)，也還可以選擇自己做點兒什么，或者選擇自己喜歡的職業(yè)做做，我羨慕他們都能在社會上立足了，而我還差得遠。

　　補充點兒關(guān)于買房的事。

　　有人說那時房價低所以沒壓力，這個我不否認(rèn)，我要說的也不是你看我買得起房你買不起，我要說的是心態(tài)，與我同期的人有人沒房也有人買了別墅豪車，不同的生活方式，不是單靠壓力二字就能劃分的。如果我那時沒買房，現(xiàn)在也不會再買。我自己基本上是個碌碌之輩，如果換到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我肯定是買不起房的人。但我可以接受自己買不起房這個事實。我不希望，也肯定不會讓自己的生活過得緊緊巴巴，背著重重的房貸過日子。買房不代表成功，也并不一定就是家的必需品。所謂壓力，都是自找。因買不起的東西餓死累死自己也是活該。

　　啰里啰唆說了這么多，十四年的生活，肯定聊起來越聊越多，越聊越遠�？偨Y(jié)一下吧：

　　1、這十幾年的生活，讓我覺得，在北京，壓力沒有那么大。

　　2、動搖似乎誰都有過，我的動搖，并沒有靠什么所謂遠大的理想來堅定。決定離開或者留下，其實有時候就是隨其自然，也許是乘勝追擊，也許是知難而退，談不上什么悲壯和勇敢的。

　　3、能否安逸生活實際上還是個處世原則的問題，其實和是不是溜須拍馬灰色收入混日子什么的并不是有著那么直接的關(guān)系，也不能把自己的社交無能一律歸結(jié)為世濁自清。

　　4、奮斗不是一件悲憤的事，生活更不應(yīng)該是。

　　5、以上大概是一個在北京沒夢想的離鄉(xiāng)者的看法，不一定具備普遍性，各過各的，不必來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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