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山有扶蘇》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山有喬松,隰有游龍,
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注釋:
1、扶蘇:茁壯成長的小樹。
2、隰:音席,低洼的濕地。
3、荷華:荷花。
4、子都:古代著名的美男子,后作美男子的代稱,此處指戀人。
5、狂:狂愚的人。且:一說為拙鈍。一說為獼猴,此處代指惡少。一說為虛詞。
6、橋松:“橋”通“喬”,即高。橋松,高大的松樹。
7、游龍:枝葉舒展的水葒。龍:蘢的假借字,即水葒。
8、子充:古代的美男子,此處指戀人。
9、狡童:狡猾多詐的小子。
譯文:
山上有茂盛的扶蘇,池里有美艷的荷花。
沒見到子都美男子啊,偏遇見你這個小狂徒。
山上有挺拔的青松,池里有叢生的水葒。
沒見到子充好男兒啊,偏遇見你這個小狡童。
賞析:
宋代老夫子朱熹何以惹來后世的謾罵,我看跟他對《經(jīng)》的評價有極大的關系。他說:“鄭衛(wèi)之樂,皆為淫聲。”其實他哪里聽到“鄭衛(wèi)之樂”了?他所看到的不過是三千年前的詩句文字,而且此人很不地道,先是贊成《詩序》,繼而又反《詩序》,為何變化如此之大耶?無他,只不過要把《詩經(jīng)》的“經(jīng)”的地位降下來,而把自己所編的“四書”抬上去。
《詩經(jīng)》變成文學作品,進而變成民歌,就是從他這里來的。俗話說,“有心栽花花不發(fā),無意插柳柳成蔭”。這人世間的事就是這么陰差陽錯。不過倒也因了這些陰差陽錯,給塵世間增添了一些樂趣。
正如《鄭風》中的這首《山有扶蘇》,本來是詩人用來諷刺鄭國的公子忽,“所美非美”,結(jié)果卻成了一首非常俏皮的情詩。詩中的女子本來是在等待她的帥哥,結(jié)果卻等到了一個狂夫;本來這個名叫子都的帥哥,只是詩人隨意虛構出來的一個名字,結(jié)果卻使“子都”的美男子之名傳遍天下。
我也不反對現(xiàn)代人把這首詩看成是女子與情人約會之時,和他打情罵俏。
嬌愛和戲謔,是女人男人兩情相悅、激情碰撞之余的火花,更是性愛之中不可缺少的調(diào)味品,有了它,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滿目都是情,滿臉都是春。正如五代時一位號為“曲文相公”的詩人和凝寫他自身的經(jīng)歷:“醉來咬損新花子,拽住仙郎盡放嬌。”把自己和心愛的女子盡情歡謔的場景寫得那么令人艷羨,連他自己也不盡得意地說:“今夜仙郎自姓和。”
《山有扶蘇》中顯然也是這樣一個女子,自己約會等待的情人明明是個美男子(即便不美,在她眼里也是美的),卻偏偏要說他是“狂夫”、“狡童”,正如我們現(xiàn)代人,愛把自己的愛人稱呼為“死鬼”、“冤家”一樣,其實在這些言詞的背后掩不住心中的驕傲與歡喜。
人性使然,古今同理。
詩以“山有扶蘇,隰有荷華”起興,對應的正是自己心中的戀人,高山上長扶蘇,濕地里開荷花,各得其所,各稱其美。自己心中的戀人其實也和子都、子充一樣的美。至于子都、子充是什么人,誰也不知,只有姑娘心自知!睹献印氛f:“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
不過,詩中的子都還真有其人。子都,春秋時期鄭國人,大名叫作公孫閼,子都乃是其字。子都是當時的一個有名的偶像派人物,不僅相貌生的美,還有著一身的好武藝,能征善射,因此便做了鄭莊公的大夫。然而,子都雖美,卻是個小心眼!蹲髠鳌冯[公十一年里便記載了他因爭車未遂而在陣前射殺己方大將潁考叔的事情。
而子都的盛名,僅靠這一件事還炒作不起來,若不是因為這首《山有扶蘇》的詩,子都不過就是無數(shù)美男子中普普通通的一個,得不到那么多的“粉絲”。僅憑這一首詩,子都入選中華美男榜,便是實至名歸的了。
孟子何嘗又看見過子都?孟子所看到的“子都”,還不就是詩中女子心里的子都。其實這“子都”,就好比今天追星族眼里的“劉德華”、“李連杰”一樣,只可遠觀而不可近得的偶像。在這首詩里,“子都”被用作了帥哥的代名詞,或者也可以說,子都乃是眾多鄭國少女夢中的白馬王子和假想的約會對象。
后人說,鄭國是情歌的沃土,我信。至少這一首詩便足以證明鄭國的男男女女都頗解風情。這可能得益于鄭國獨特的地理位置和當時鄭國的國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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