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當(dāng)那一場紅樓夢幻滅之時,寶玉方才醒來,終是大徹大悟。作者深有感悟紅樓, 一個人一世最徹底的一場醒來,才懂得那紅樓繁華,終為夢耳。
“說到辛酸處,荒唐愈可悲。由來同一夢,休笑世人癡。”人言道,人生如夢,不過是真事隱去,賈雨村言耳耳,不足為訓(xùn)。有人在這夢中睡了一世,死尚未參透,卻有人大徹大悟,知那“到頭來,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黃粱夢醒,遂將萬事看淡,灑脫走一遭。
這就不難明白,賈寶玉為何最終遁入空門,拋卻那榮華富貴,逍遙而去。這是他一生最徹底的一場醒來。又有誰能知曉結(jié)局竟如此悲涼,“春風(fēng)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如同謁語一般劃過了他的一生。
初時,他在一群姑娘們中間長大,曾造訪太虛幻境,只恨當(dāng)年不曾參透這世間事,并未醒悟。他一生遇到的第一場打擊便是秦可卿故去,是時急火攻心、口吐鮮血;后有元春入宮,喜聚悲離,又是一番感慨。還記得馬道婆施咒、寶玉被魘之事,那癩頭和尚撫著玉說:“沉酣一夢終須醒,冤孽償清好散場”。這一語,堪破結(jié)局。金釧之死、尤氏姐妹故去、晴雯歸西、迎春誤嫁,這一切的不幸都讓寶玉心如刀割。寶玉失、元妃逝,寶玉走上了此生的下坡路。黛玉亡,娶寶釵可謂其人生的最低谷。遙想當(dāng)年,誤剪香囊、花下讀《西廂記》、戲言揚州,一幕幕仍似在心頭縈繞,心中所想不如意,反令黛玉抱恨而終。而后探春遠(yuǎn)嫁,諸多悲涼事,憶當(dāng)初,大觀園內(nèi)如何熱鬧,最終不過是冷冷清清。
寶玉曾對襲人說:“昨夜說你們眼淚單葬我,這就錯了。我竟不能全得了,從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淚罷了。”一生不過是好聚好散,但終將萬事皆空。你償你的摘,我還我的情,本就是兩條直線,交點處匯合后便再無交集。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當(dāng)那一場紅樓夢幻滅之時,寶玉方才醒來,終是大徹大悟。當(dāng)他第二次重游太虛幻境時,方才悟得那一詞一曲的真意。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擴(kuò)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都說通靈玉遺失了,殊不知從那一刻起,他便成了那玉,大夢初醒,做了那旁觀冷眼人。卻道賈政望見其最后一眼,形容“似悲似喜”,還唱道:“渺渺茫茫兮,彼歸大荒。”在他參透世事后,終放下了一切,落盡三千煩惱絲,化歸一塊頑石。
一個人一世最徹底的一場醒來,才懂得那紅樓繁華,終為夢耳,只留得青埂峰下,一塊曾紅塵歷劫的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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