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五六天時間追完了年度大劇《人世間》,這部電視劇改編自梁曉聲獲得茅盾文學獎的同名原著,以東北一個普通家庭四十年的變遷為切入點,以周家?guī)状说谋瘹g離合創(chuàng)作了一首平凡人的史詩,一家人的命運在泥沙俱下的時代洪流中翻滾沉浮,其中有苦難,也有甜蜜。有殘酷,也有溫暖。我想用幾個字來總結我對這部劇的觀后感:渡盡劫波,人間值得。
我在看《人世間》時會聯(lián)想到其他作家筆下彼時的國人,想到《綠化樹》里的張賢亮,想到《平凡的世界》里的路遙,想到上海灘的王安憶,再回到《人世間》里的梁曉聲,最后結論便是眾生皆苦,唯有自渡。張賢亮曾多次引用托翁的一段話:“在清水泡三次,在血水里浴三次,在堿水里煮三次”來總結人生,路遙也曾借孫家兄弟的人生境遇說過不止一次:“活著,就要時刻準備承受磨難!”,而《人世間》的主人公周秉昆也在說:“走一步看一步,走一步走好一步,覺著苦嗎,自己嚼嚼咽了。”
我再次將目光投向《人世間》的這些主人公身上,哪個人活的不辛苦?周秉義宦海沉浮數(shù)十載,以“為官避事平生恥”為做事準則卻數(shù)次被構陷,身居高位終日忙于工作在家庭生活中屢屢缺席,最終還身患不治,他的一生苦不苦?周秉昆和我們大部分人的人生理想最為契合,沒有什么遠大的抱負,老婆孩子熱炕頭就好,可在這四十多個年頭里卻行走的步履維艱。買房子被人騙了,奮斗近十年又一夜回到了解放前。一次普通的斗毆最終卻鋃鐺入獄,八年后從監(jiān)獄再次回歸社會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他的一生苦不苦?孫趕超因為對身體曠日持久的虧欠患了尿毒癥,心疼父母妻兒不易的他選擇了以臥軌這種方式了此殘生,他沒有等到兒子成為研究生的那一天,他的一生苦不苦?花樣年華的鄭娟,因遇人不淑成了那個年代未婚先孕的問題少女,如果沒有碰到周秉昆她的生命能不能熬到周楠出生尚未可知。承擔著眾多人期望的周楠一夜間在美國命喪街頭,作為母親的鄭娟苦不苦?垂暮之年的馬守常處理完老伴的后事只身影單赴上海投奔和自己并沒有感情的兒子,他風燭殘年佝僂的背影看起來苦不苦?據(jù)說人世間苦也是一種成全,我在看劇時曾對朋友說這部劇是不是在黃連地里拍攝的,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場場渡劫,生有何歡?
有大咖曾說過這樣一句話:“生活就是,扛著痛苦的我穿行世界。”縱使歲月無情,然而一切都是經(jīng)歷,我們總能在痛處遇到愛。周秉義的一生和光同塵,在一次次龍場悟道后周秉義不斷學習提升自己,作為一個光字片出生長大的孩子,他是光字片仁義禮智信的忠實捍衛(wèi)者并且活成了很多人的天花板。事業(yè)成功之余他和岳父母相處融洽,和妻子相濡以沫,這樣的人生不值得嗎?作為周家的老疙瘩,周秉昆的人生好像始終不可避免的活在周秉義和周蓉的陰影下,周家其他兩個孩子都是北大畢業(yè)一個位居高位手執(zhí)權柄,一個大學教授受人尊敬,唯他幼時平平長大后也是步步委曲求全只求安穩(wěn)度日,可他卻是周家三個孩子里照顧父母最妥帖的一個,也是周家三個孩子里婚姻最美滿的一個。對于一個和我們如此相像的周秉昆,我們看著他渡盡劫波,看著他們兄妹朋友間沒有和周圍很多人那樣“少時為兄弟,長大各鄉(xiāng)鄰”,而是始終同枝連氣守望相助,他的一生不值得嗎?再看看周秉昆身邊的六小君子其他幾位,是不是都通過努力或者改變了家人,或者改變了自身的命運?在那么多的往事被時間吞沒后,看看自己一步步走過的來時路,塵埃落定處無論殘缺圓滿都是完美的落幕,誰會說這樣的人生不值得?
作為女性,我不可避免的對《人世間》中的女性角色投入更多的關注。周家三兄妹的媽媽和鄭娟,是作家最喜愛的兩位女性角色,我甚至能在她們的身上看見作家著力打造出的光環(huán)。她倆的形象和作家另一部小說《年輪》中的母親形象相仿,完全符合中國傳統(tǒng)文化賢妻良母的形象,屬于“上帝不能照顧每個家庭,所以創(chuàng)造了母親”那類女性,好母親就是一個家的好風水,幼年時她給予你撫養(yǎng),青年時給予你支持,等你成年之后會和你絮叨往昔那些你所淡忘的深情時光,在這些絮叨中我們更加明白人生明白彼此。容我再捎帶著夸贊一下周秉義岳母金月姬女士的談吐,尤其臨終前對來訪領導的那場談話不慌不忙綿里藏針,時而聲東擊西,時而圍魏救趙,生動演繹了教科書般的語言魅力。
除了對周家媽媽和鄭娟的贊美,我還想說這部劇中我不喜歡的幾個女性角色。整部劇中我最不喜歡周蓉這個角色,不論哥哥周秉義的洞察世事還是弟弟周秉昆的寬厚仁義她都不具備,她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她一邊心安理得的追求著所謂真愛,一邊理直氣壯享受著其他親人的付出。在貴州做“山頂洞人”的日子她可以自己拉扯女兒,可當她和自己的父母兄弟相認之后她就堂而皇之將自己的女兒托弟弟代為撫養(yǎng)。她口口聲聲12平方的房子不能接女兒回家,卻不曾想過弟弟家的兩間大炕如何睡著五六口人。母親因為她的事情急火攻心不省人事時,回家探親的她沒有選擇床前伺疾,一場痛哭之后她選擇了住在賓館。整個電視劇的大部分時間她都是這么一個自私的形象,可就是這么一個利己的人作家卻對她投注了諸多關愛,她的生命中走了一個自以為是的馮化成馬上就替補了一個人情練達的蔡曉光,就連女兒也不需要周蓉費什么心力就順利收到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是不是在好的婚姻中人會慢慢成長,劇中的后半部分周蓉慢慢學會了以己度人,學會了為他人付出。我同樣不喜歡的還有吳倩這個角色,人說口能吐玫瑰,也能吐蒺藜。吳倩用現(xiàn)代人的話來總結就是一個負能量爆棚的人,日子不如人時她總是在抱怨在嫉恨,兒子稍微有點出息她又迫不及待的人前顯擺。這種時不時出現(xiàn)的惡言惡語,就是佛所說的口業(yè),它耗損自己的福報,也在無形中將他人置于難堪境地。再說說喬春燕,對于她的不喜歡我好像不需要用更多的文字來說明,從她最開始以“莫須有”罪名拿下曹德寶,她就始終是那種趨利避害的精明人。對于她這種精明人而言,隨著眾人命運在時代洪流中出現(xiàn)高低起伏,比她好的她高攀不起會心中妒恨,比她不堪的她又打心眼里看不起,所以到頭來落了個機關算盡太聰明我也就不以為奇了。
所謂人生好像就是這樣,你能看得到開始,卻無法猜測結尾。在一些及其偶然的相遇中浸透著宿命的味道,也就是我們所謂的因果?v觀周秉昆的一生,有很多的偶然事件卻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周秉昆因一念之仁幫助了受傷的馬守常,從而認識了曲老太太,成為一輩子的忘年之交,老兩口以他們的人生經(jīng)驗在周秉昆幾個重要的節(jié)骨眼上為他指點迷津。又因為他對鄭娟媽媽“扶不扶”的問題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認識并愛上了鄭娟,這輩子值得他性命相托的一個女人。因為他的仁義,一個人承擔了馮化成詩歌帶來的麻煩保護了當時和他僅數(shù)面之緣的邵主編,其后周秉昆出版社的編制遭遇不保的情況下是邵主編實名舉報在其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仗義相助,周秉昆的編制問題才得以解決。所以這世上沒有突如其來的幸運,只有因果輪回的福報。
“等閑變卻故人心 ,卻道故人心易變”,縱觀劇中六小君子的一生,有人靠知識改變了命運,有人卻失業(yè)靠苦力為生,當初約定共進退的誓約早已不復初時美好。“休道那關羽像前曾結義,打今日,各自生路各思謀,只將江湖上交情銘記……”劇終為我們創(chuàng)造出一種烏托邦式的美好,六小君子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作為中年人的我也愿意相信美好,可我還是想說隨著時代變遷,他們已經(jīng)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軌道,當初披肝瀝膽的兄弟情誼是真的,最后相互無法理解不歡而散也是真的,他們一定會漸行漸遠才是真實的人生腳本。
“我們啊,像種子一樣一生向陽 ,在這片土壤隨萬物生長”,人的一生像種子一樣努力生根發(fā)芽,也像片片雪花那樣飄著飄著就融化了。“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這一生啊,也漫長,也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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