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一旦愛了,相當(dāng)于把命也搭進(jìn)去了,就像飛蛾赴火一般,小編整理了一篇霸王別姬:他的愛,即是他的命供大家欣賞!
“大王,快將寶劍賜與妾身。”
“妃子,不可尋此短見吶!”
“大王,快將寶劍賜與妾身。”
“妃子,不,不,千萬不可。”
“大王,漢兵他……他殺進(jìn)來了!”
唱詞結(jié)束。“”唰——哐當(dāng)”,楚霸王回身,不禁呲目咧牙,厲聲慘呼:“蝶衣……”靜止幾秒,嘴里復(fù)滾出“小豆子”幾個字,一切回歸更深的安靜。
每次看完全片,都會回頭重看幾遍此處。心里刷刷地下雨,滿到想大喝一聲,吐出那汪復(fù)雜的情緒。
我總想不清,程蝶衣到底為何而死?他的悲劇宿命,由何促成?
尋來覓去,思來想去,仍然混沌不清。我直想去剔開他的玲瓏心,看看他到底經(jīng)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
細(xì)細(xì)梳理,片中三條線或許能解我謎團(tuán)。
第一條線,身份認(rèn)同。
小豆子生長在妓院,首次出場時是女孩兒裝扮,入梨園后也是唱旦角,他的男性身份是模糊的。但天性使然,他對自己并非全然無知。《思凡》唱段,他一直反著唱成“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即便被師傅抽打也不改口,即是最好例證。
直至那爺來梨園選角,眼看因小豆子的堅持,整個梨園將機(jī)會盡失,師哥小石頭憤而用煙槍強(qiáng)搗他嘴,他終于放棄堅持,釋然甚至愉悅唱出“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這里可以看做他女性身份的第一次內(nèi)化。
之后,小豆子名震梨園界。虞姬是他的身份指代。大眾認(rèn)識的是柔美的虞姬,“小豆子”被隱藏在戲劇人物背后,幾盡消失。
清末遺老張公公看中了小豆子。電影鏡頭不明確,但李碧華小說原著里寫到,張公公一口銜住了他完美的生殖器……不由得讓人想起閹人被閹割的過程。這里,男性意識再一次被強(qiáng)行鎮(zhèn)壓。
不知是否是導(dǎo)演的有意設(shè)計,小豆子走出張公公家,撿到了小嬰兒小四,這或許是女性的母性意識開始萌芽?
轉(zhuǎn)眼,青澀少年長成了翩翩公子。虞姬程蝶衣與霸王段小樓正濃情蜜意、兩情相悅之時,戲霸袁世卿介入。因緣巧合,程蝶衣做了袁世卿的相公。
自此,程蝶衣徹底訣別了男性本體,完全接受女性身份。在戲里當(dāng)了一輩子虞姬,在戲外與師哥癡愛糾纏一輩子。
直至多年后最后那場戲,段小樓在追思中唱出“小女子年芳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發(fā)——”,程蝶衣不自覺接唱詞“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唱完后鏡頭拉近,程蝶衣在我眼前呆了幾秒,轉(zhuǎn)而似疑惑,似詫異,似疼痛,最后重疊為頓悟——穿著女性外衣行走多年,他終于明白自己的真正身份。
這一頓悟,飽含了多少百轉(zhuǎn)千回的愛與恨,悔與痛,積壓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炸裂。真相如夢魘,阻擋黎明的到來。他是再也走不下去了,不如歸去罷!最后那一眼掃過師哥,寵溺而絕望,留戀有多深,決絕就有多深。
第二條線,對師哥之愛。
程蝶衣對段小樓依戀,與其說是同性之愛,不如說仍是異性之戀。前面的分析可知,程蝶衣的女性身份意識,自少年始就深植。他愛上師哥,實在是對異性的正常愛戀。
師哥于他,是闖入內(nèi)心世界的第一位男性。他給予他愛護(hù),他放他走出梨園,獲得自由,他用煙槍強(qiáng)奸式泯滅他的男性意識。重要的是,他是他的霸王,是他的天。
當(dāng)兩人在化妝鏡前擁摟嬉笑,眉目傳情,相信段小樓是明白程蝶衣心意的,也愿意回應(yīng)他的熱情。
只是,兩人的蜜月期,在花滿樓的菊仙出場時戛然而止。菊仙是段小樓現(xiàn)實中的虞姬,為了她,他舍棄了戲里面的愛妃,任她褪了熱,冷了心,獨(dú)留她在日本兵的傳單雨里,做那幽幽怨怨的醉酒貴妃。
可是,即使小樓傷他如斯,一旦聽說他身陷囹圄,需要營救,他二話沒說,起身就去。民族大義與師哥性命相比,簡直微如塵埃。
誰承想,日本軍人青木是懂戲的。蝶衣毫無壓力甚至心生歡喜為之獻(xiàn)藝。一曲結(jié)束,小樓出得牢獄,蝶衣興沖沖迎上去,本想從此可撇了情敵菊仙,重新?lián)碛型暾膸煾,卻不防被師哥吐了一臉唾沫,還沒回過神來,兩人已飄然離去。又一個孤獨(dú)的身影被留在天地間。
他對師哥死心了嗎?
師哥是他的大煙,哪能說戒就戒了!這愛欲之火終是熊熊燃燒。當(dāng)他在雨中透過玻璃看小樓菊仙抵死纏綿,瘡痍的心再次被凌遲。他艷羨而不得,嫉妒而無力。他佝僂著踉蹌而去,也許,他胸前方寸已碎成一片一片……
鏡頭一切換,他披散著發(fā),頹唐在煙霧繚繞里,似乎全宇宙的落寞都沉在那雙眸子里。
他心中的信仰最終轟然倒塌,已到了文革如火如荼之際。批斗那場大戲上,段小樓盡數(shù)揭發(fā),將戲中的虞姬和現(xiàn)實中的虞姬雙雙拋棄。
鏡頭里,程蝶衣在火焰對面,沉寂如死灰,又暴戾如雄獅。很嘆服陳凱歌導(dǎo)演的功力,將整個文革的荒謬集中在一個人——段小樓身上,讓各種戲劇沖突在這一刻悉數(shù)爆發(fā)。
自此,于程蝶衣而言,楚霸王已亡,世上也再無師哥。信仰已倒,精神已亡,以后的日子,他只是行尸走肉。
第三條線,京劇。
《霸王別姬》里有三張網(wǎng),同性戀,文革和京劇,京劇無疑是撒得最廣的那張網(wǎng)。
有一次張國榮在接受香港記者采訪,記者問他,“你覺得陳凱歌懂同性戀嗎?”他搖搖頭,說他不懂。
這里無意爭辯他到底懂不懂,有多懂。竊以為他不需要懂,因為他主要想表達(dá)的,是以京劇為代表的傳統(tǒng)藝術(shù),在時代鐵蹄下式微、消亡,以及帶給時代之痛,其他的都是表達(dá)手段。
京劇藝術(shù)目睹了晚清的傾覆,生還于日軍的刺刀之下,躲過了國軍的軍事法庭,卻奇異地被改造于解放軍整齊的掌聲之下,最后摧毀于文革時代的殘酷之手。
程蝶衣既是京戲的載體,又是見證者。他清楚日本人青木是懂戲的,地主袁四爺是懂戲的。他不在乎世人對他們的身份定位,他只在乎他們對藝術(shù)的理解和態(tài)度。所以才有了讓人震驚,但又順理成章的一幕——程蝶衣在被審判、面臨死刑之際,說:“如果青木還活著,京戲就傳到日本國去了!”
不瘋魔不成活,陳凱歌和張國榮身上都有這種追求極致、沉迷極致的氣質(zhì)。因此,他倆異常地合拍,為觀眾完美呈現(xiàn)了那個為戲瘋魔的程蝶衣。
一心醉心于京戲的程蝶衣,與楚霸王做了半輩子夫妻,早已人戲不分。當(dāng)他的蓋世英雄跪膝于地,語無倫次地背叛忠誠與信義,他直呼:“連你楚霸王都跪下了,這京戲它能不亡嗎?!”
行至此處,程蝶衣心中的藝術(shù)已死。那是他賴以生存的根本,戲亡了,人能不亡嗎?
一路追溯至此,逐漸清晰,程蝶衣生命終結(jié)的原因,既有對“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的幡然頓悟,亦有為求與師哥“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的一輩子而不得,終遭背叛的心碎,更是因目睹“連楚霸王也跪下來求饒了”,感懷京劇哪能不亡時的心死。
然而,匯集所有,我卻發(fā)現(xiàn),這一切的終極原因,在于他的愛。是愛,促成了他的悲劇宿命。他的愛,即是他的命。
他愛男兒郎身份,卻陰差陽錯做了一輩子女性;他愛師哥,師哥卻最終人性全失,發(fā)現(xiàn)原來是場錯愛;他愛京戲,京戲卻亡于自家人的鐵手。因為至愛,他再不能承受這最后之重。
如果不愛,他也許能茍全性命,活成蕓蕓眾生中的一個。
可那樣的人生,又有什么意義?
不如愛成煙火,瞬間燃盡,卻華彩無雙。
來源:網(wǎng)絡(luò)整理 免責(zé)聲明:本文僅限學(xué)習(xí)分享,如產(chǎn)生版權(quán)問題,請聯(lián)系我們及時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