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平淡的語言描述了友人的故事,從中可以感悟到深深的情感,有些事情難以割舍,卻終究要去面對。下面是小編帶來的散文美文欣賞:明月光,有興趣的可以看一看。
若干年前的秋天,路邊服飾小店的櫥窗里立著一個模特,面目清秀,長發(fā)飄逸。著一件黑色風衣,修長挺拔。胸前的大紅色絲巾,翩翩若振翅欲飛的蝴蝶。雖是模特,仿真效果極佳。仿佛一顰一笑,顧盼生姿間隱約有萬種風情?吹贸龅曛魅耸穷H費了一番心思的。經(jīng)過小店門口的人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向櫥窗里久久張望,許多忍不住便走了進去。如此,光顧小店的人總是絡(luò)繹不絕。
我是小店的?。
從踏進去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往后的日子里會有許多東西難以割舍,這是起初不曾料到的。
仿佛還是第一次踏進小店的情形:不大的空間里陳設(shè)簡潔雅致,一排衣架靠墻而立,服飾井然有序地懸掛著。臨窗小小的茶機上擱著一本書,書是敞著的,似乎有人剛剛翻過。兩把淺色的竹椅靜靜地候著,期待那些疲憊的身影稍作小憩?諝庵袕浡能岳蚧ㄏ,若隱若現(xiàn),如同躲在角落里時時偷窺的淘氣孩子。那時候,陽光正透過櫥窗暖暖地照著,小店里的一切像是被涂了一層金色的光。那個暖暖的午后,沐浴在金色陽光下的琳迎著我走來,碩大的耳環(huán)熠熠生輝,環(huán)佩叮當?shù)乃θ葺p淺恬淡。記得當時的我不知為什么很是訝然,是她碩大的耳環(huán),輕淺的笑?或是沐浴在陽光下的她周身彌漫著一層淡淡的說不出的味道,是,仿佛又不全是。后來說起,琳笑我,客人里只有你最特別,不選衣服只看店主。我開懷,特別的顧客遇到特別的店主,自然會有一段特別的“佳話”。
不知道往后的日子里我與琳能否算得上一段“佳話”。
那天,經(jīng)琳精心搭配,我試穿了許多衣服。每一款穿在身上皆有不同的風韻,或柔媚溫婉,或清麗大方,或簡潔干練。一旁的服務(wù)員小紅一臉詫異,忍不住連連驚嘆:“姐,你來我們店里里做模特吧,真的,太好了!”不約而同地,我與琳相視而笑。
自此,一有閑暇時間,我便沒日沒夜地膩在小店里,穿著不同款式的服裝在顧客面前“招搖”,儼然是一個合格的“衣模”。小店生意仿佛一下子好了許多。對此,琳并無任何許諾,只用極其清淺的笑看著我,淡淡地說,喜歡的衣服,穿走即可!我沒有穿走任何一件衣服,實在喜歡的也總是悄悄把錢留下。其實,小店的生意并不多火,始終就像琳臉上掛著的淡淡的笑容。成百上千元的衣服,怎么忍心!何況,來小店本來就是一件樂事,漂亮衣服在女人眼里有著難以抵制的誘惑,我也不例外。每日上午進到店里,選一套自己喜歡的衣服穿在身上,足可以神采飛揚一整天。傍晚時分,小店打烊,又換上日常的衣服。盡管繁復,依然樂此不疲。
琳始終淡淡的,笑容清淺。小茶機上擺著張愛玲的書,我知道,她與我一樣,都是極其喜歡張愛玲的。偶爾,琳會與我簡單地聊兩句,關(guān)于張的作品,她的服飾,還有她深愛的男人。我早已習慣了琳的淡然,有時候甚至想,這個看似溫婉寧靜,大我五歲的女人何以能夠如此淡然,如此心靜如水?她的碩大的耳環(huán),清淺的笑,還有周身彌漫著的淡淡的說不出的味道,冥冥中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讓人欲罷不能。后來得知,琳有著極好的家境,名牌大學中文系畢業(yè),在省電視臺擁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只是,何以會放棄安逸的工作來經(jīng)營這家小店,我始終不解。
每每雨天,顧客極少,琳便與我坐在櫥窗前的竹椅上,沏一壺茶,相對而啜。屋外雨絲如霧,琳的臉上仿佛也罩著一層淡淡的薄霧,她把目光迷離地投向遠方。我隨手翻著茶機上她看了一半的《傾城之戀》,胡亂地想,不知道琳是不是也曾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傾城之戀。偶爾,她會回過頭來,問我一兩句,仍舊是關(guān)于張愛玲的。
白玫瑰與紅玫瑰的話題,是在秋日一個落寞的黃昏提起的。那天,小店里人極少,我與琳相對而坐,面前杯子里是小紅新沏的茶。茶是碧螺春,綠綠的,如初春的嫩芽。沁人的茶香在不大的空間里繚繞,琳的聲音幽幽的,仿佛遙遠的水面漂來的一枝荷。她說,男人的一生至少有兩個女人,紅玫瑰與白玫瑰。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便成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的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飯渣子”,紅的卻是心口的“朱砂痣”。你說,有沒有人愿意一生只做她心愛男人的“明月光”或“朱砂痣”?這是張愛玲書中的原話,此刻被她突然問起,有些猝不及防。我囁嚅半天,“如果比起墻上的蚊子血和衣服上的飯渣子,我情愿是后者。”21歲的愛情至真至純,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瑕疵。不知道這樣的回答是否合意,只記得許久之后,她都不曾說話,只把目光悠悠地投向遠方。
那年年末,臨近春節(jié)時我回了老家,琳的小店也關(guān)了門。臨別時,她為我選好了衣服,都是我喜歡的款式。
此后,便沒有再見過面。年后數(shù)月,小店斷斷續(xù)續(xù)的營業(yè),皆由小紅一人打理。我依然會不間斷的過去,只是再也沒有了從前的心境。小紅說,琳去了南方,男友那里。男友是做生意的,規(guī)模很大。
我期待琳有一天回到小店,環(huán)佩叮當,笑容清淺,一如初見。
半年后,小店轉(zhuǎn)手,由琳的家人代為處理。
聽說琳出事,是在一年后。
那天,也是秋日一個陽光暖暖的午后。那時的我正倚在床上翻看張愛玲的書,樓下阿姨沙啞的聲音響起,迫不及待地跑下去,電話另一端的小紅泣不成聲:琳替男友談一筆生意,途中遭遇車禍,不幸遇難。我突然間明白了她何以放棄優(yōu)越的工作去經(jīng)營服飾小店的原因了,她要做他心里永遠的“明月光”!胸口一陣疼痛,那個環(huán)佩叮當、笑容清淺、周身彌漫著一層淡淡的說不出味道的女子,如今真的成了她心愛男人心口久久疼痛的朱砂痣了吧!
此后許久,每每路過那家小店,總恍惚看到櫥窗內(nèi)晃動著一個身影,環(huán)佩叮當,笑容清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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