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知道的舊時光

　　兒子女兒都快三十歲啦，我也六十多了，回想這大半生還真是快得很。

　　這半輩子，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我記得當(dāng)年妻子生孩子的時候，時間真漫長啊，兩個孩子順產(chǎn)都不成功，去醫(yī)院刨腹，我在走廊走了那么久都沒有出來。想來那可能是這輩子最難熬的時間了，想到自己最親的人就在門的里面，在掙扎，在疼痛，可自己卻什么也幫不上。但是感謝上帝，我有了個兩個可愛的孩子，心率正常，十分健康。

　　兩個孩子，一個女孩，一個男孩，弟弟比姐姐小兩歲。那時候家里窮，瓦片房，兩小間，一家四口睡一張床上。家里除了電燈，電筒，沒有其它電器。去山上干活，把他們放在車里，老大一覺睡到天黑，弟弟卻在地上爬，一邊爬，一遍撿我們?nèi)鲈诘乩锏姆N子。晚上沒有電視，火燒飯吃完，一家四口也就睡了。

　　冬天的時候生一堆火給他倆烘尿布，烤小鞋子。等大一點了，把燒紅的木炭放在壞掉的小盆里，用鐵絲兩邊烙個洞提著去上課。

　　你總是念叨著快點長大吧，快點長大吧。眨眼間兩個孩子就大了。

　　老大書念得小，十一歲就一個人去縣里念了初中。她個頭不高，又瘦小，生怕被別人欺負。每周回來都哭，去的時候也哭，問是不是被欺負了，她只說想家。我也算半個讀書人，只是父母早逝，沒錢上高中了。我明白讀書的重要性，不想因為自己的心疼就讓她放棄上學(xué)。

　　之后老大不哭了。

　　一天老師給我打電話說她打同學(xué)，讓我去學(xué)校一趟。我狠狠教育了她，讓她有事和老師溝通，不能打架。但是我被叫去開家長會的次數(shù)卻反而越來越多。我打了她，打得挺狠。中考時候，我開始四處打聽好點的技術(shù)學(xué)校，沒想到她卻考上了高中。

　　老大上了高中，十四歲了。弟弟也去縣里念初中，男孩發(fā)育快些，胖多了，個也高。去縣里我們也放心。但是弟弟從小就學(xué)習(xí)不好，不愛讀書，初三就輟學(xué)了。和我們在家里干活。

　　再之后老大上了大學(xué)，雖然在省內(nèi)，但也大半年才能回來。弟弟年紀(jì)也慢慢大了，不愿呆在家里。家里就剩下了我們老兩口。吃了晚飯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覺得一下子人就空了，沒人讓你嘮叨，沒人這竄竄那兒跳跳。然后開始等待著他們的電話，一天沒打來，一周沒打來。最后打來了，卻不明白說什么，只是問錢夠不夠花？那邊冷不冷？要不要睡覺啦？其他就堵在嗓子眼硬是說不出來。然后靜靜地等著他們先掛。

　　年復(fù)一年，孩子們在外面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除了過節(jié)，寒暑假都是老倆口呆在一齊。日子清凈了，也乏味了。

　　一天，收屋子。發(fā)現(xiàn)女兒床下的盒子里有一沓書，書最下面有好幾本紅彤彤的榮譽證書，里面用鉛筆寫著何年何月得的。高二、高三、全校50名、征文比賽一等獎。發(fā)現(xiàn)兒子開了線的外套是他自己縫的。一瞬間那么多年沒落淚的人哭得像個孩子。覺得對不起她們，從小到大給不了他們優(yōu)越的生活環(huán)境，還不能溫和貼心的教育他們。

　　晚上兒子打來電話，說給卡里打了幾千塊錢，讓我們在家里不要太累。再看著女兒高中時候放在自己枕頭下的信。感傷得像個女孩。他們明白我是愛他們的。我也明白他們愛著我。但是這種愛缺乏交流，缺乏表達，缺乏展現(xiàn)。只能深深藏在心里。

　　女兒研究生畢業(yè)在工作了，兒子也成了家，自己種點菜，養(yǎng)些雞鴨。也不愁吃穿。父母子女的身份主角也換了。問錢夠花嗎？天冷不冷？要不要睡了的？變成了他們。當(dāng)然我也明白其實他們想說的還很多，只是他們說不出口，我也說不出口。

　　一輩子多么短啊。作為一個年過半載的老頭，我想對你們說，我愛你們，十分十分十分愛。雖然這句話這輩子都沒有說過，但是我期望你們明白，這些愛在你第一次學(xué)走路時的懷抱里，這些愛在打你時的恨鐵不成鋼里，這些愛在你生病時的徹夜不眠里，這些愛在每分每秒里。它貫徹我的一生，從你出生，直到我離世。

　　我愛你們，我的孩子，十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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