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推開窗,大地已被雪花覆蓋,眼睛瞇瞇地睜不開。每年下雪,孩子們都格外醒的早,從院子里的電桿上牽到屋檐的電線,差不多指頭粗了。
“奶奶,電線腫了。”
“那是落雪了。”奶奶說。[由Www.iwzz.Com整理]
那是好多年前了。
我家住的地勢偏高,每年雪花都會如期而至,但去年卻出現(xiàn)了意外。大霧籠罩了整個冬天,始終未見雪花飄落。
去年九月種下的油菜,在土地里孕育新的生命,倒春寒來了,母親就開始憂心忡忡起來。如若這時下一場雪,開花的油菜會被凍僵,油菜不結(jié)籽,便會顆粒無收。
雪還是飄落了,菜園里,一棵棵油菜聳拉著頭,像打了敗戰(zhàn)的殘兵,倒地不起。我用手輕輕抹去油菜上面的雪,菜葉像手掌那么寬,有一截白的地方,像城里姑娘皮膚那么光滑細(xì)膩。
手一摸,冷的像烙鐵一樣讓人生疼。伸出手指放在嘴邊,笑不出來,哭不出來,原地唏溜打轉(zhuǎn)兒。樹上的鳥兒十分安靜,躲在巢里冷的瑟瑟發(fā)抖,羽毛上面也落了一層雪,這時我便分辨不出那是什么鳥了。麻雀常來光顧我家窗臺,我也不忍心趕它們走,有時還故意撒些米飯等它們來撿拾。
起初,它們都怯生生地不敢靠近,有膽大的帶頭,先飛到窗臺上偵查敵情,抖了抖身上的雪,嘰嘰喳喳地叫。我在想,這或許是鳥類之間的語言吧!
小孩子們跑到屋外,張著嘴讓雪花落進去,但那雪還未到嘴里就融化了。他們不怕冷,互相抓著雪,丟在脖子里,大呼小叫。雀躍著跑來跑去,沒有一丁點兒憂愁。
或許是長大了,對這些歡樂的場景,總是忍俊不禁地苦笑。憶起兒時,下雪天。爸爸媽媽外出打工沒回家,我們幾姊妹就住在奶奶家,奶奶叮囑我們不要亂跑,坐在柴火堆邊烤火;鹧嫔斐錾囝^舔盡屋內(nèi)的寒冷,煙霧裊裊升起,有時假裝眼睛里進了灰,找到契機便出了門去。
到吃早飯的時候,雪又開始落起來了。沒有風(fēng),雪落的很輕,很勻,很自由。在地上也不消融,虛虛地積起來。奶奶就會站在門口大聲喊我的乳名,那高亢的聲音把院壩里樹上的雪都震懾住了,聲音消散之后,雪花紛紛往下落。
回到家中,臉蛋凍的通紅,手指也失去了知覺,吃飯只能拿調(diào)羹,是拿不動筷子的。鞋子濕了一大片,奶奶見了伸手打我屁股,她越打,我就會嘻嘻地笑,她實在拿我沒辦法了。只能用我爸爸媽媽來威脅我。小時候,沒有人管教,野慣了,凈做一些調(diào)皮的事。
“奶奶。”我說。
“嗯。”
“你沒有出門,頭上怎樣有雪?”
“那是白頭發(fā),被你這淘氣鬼氣的。”
“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奶奶去世那年,故鄉(xiāng)下了三場雪。至今我仍然喜歡雪花,它們像精靈一樣在世界上作短暫的停留,又會悄悄地從世消失。奶奶明白我喜歡雪,每一場雪都是她在天上故意送給我的禮物。
下雪時天被凍住了,只有村口的水井沒有被凍住,遠(yuǎn)遠(yuǎn)就會看見往上噴著蒸氣。穿的臃腫的老人,都喜歡來井邊洗白菜,手泡在水里,不愿提出來。我好像看見了奶奶,但又好像沒有看見。時間總會把很多人帶走,但他們留在我們記憶里的面孔,卻永恒地存在世上。
此刻每年下雪,野雞著不住冷,在家對面的山上發(fā)出求救的信號。大雪紛飛,我都沒有漫山遍野地跑,聽了奶奶好多年前的話,坐在柴火堆邊烤火。有時眼睛真進了灰,我用手輕輕地揉,好像雪融化了,濕潤潤的。
母親還在擔(dān)憂油菜不結(jié)籽,我安慰她說。
“好雪,好雪。冬不冷,夏不熱,五谷就不結(jié)了。”
雪還在下,好大的雪。
一個人默默地看雪,走在路上的人,前腳踩出一個腳印,后腳離起,不一會兒,腳印又被落下來的雪覆蓋。
“你在干嘛?”一個聲音。
“我在等雪。”
“雪不是落下了嗎?”
“等一場落在心上的雪。”
作者:南飛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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