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每周跟我視頻一次,老爸以極快的速度學(xué)會了視頻聊天,但是他永遠(yuǎn)找不到鏡頭在哪,要么就背著光坐,給我一團(tuán)黑影,要么就只給我留半張臉在屏幕上,直到那天聊天時,他突然湊近鏡頭,干脆直接留給我一個鬢角,我哭笑不得,想出聲提醒,視線里的白發(fā),卻讓我噤了聲。
《1988》里,德善媽媽生了病,對三個孩子隱瞞著病情。德善三姊弟照常隨心所欲地對媽媽提著要求,日復(fù)一日卻不重樣的抱怨接二連三,直到德善爸爸爆發(fā),以一句“你們以為媽媽,會千年萬年一向在你們身邊嗎”結(jié)束了那個場景,與此同時,也開啟了我的思慮。
從小到大,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有寫過多少東西,同朋友一齊走街串巷的那時候,喜歡上同桌少年之后的點點滴滴…時光打馬而過,我以前用文字記錄下很多個微小的瞬間,但在此之中,卻找不到爸媽的半點痕跡。
回頭想想,我不明白,我已經(jīng)忽視了他們有多久。
如今,走街串巷的朋友早已散落天涯,喜歡過的白衣少年也已不知去向,從頭至尾,只有爸媽始終伴我左右。也可能,正是因為他們?nèi)缈諝庖粯,只存在于日常?xì)微之中,卻又從未缺席過我的生活,所以我才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貙⑺麄兒鲆暳。而事實也正如此,我的確從未想過,有一天,爸爸媽媽會離我而去。
我跟朋友說,爸爸媽媽是超人啊,會老會死,這不貼合他們的人設(shè)!朋友說,超人也會老的,要不然哪兒來的爺爺奶奶。我竟然順利地被他說服,然后開始認(rèn)真地思考爸媽于我而言的好處,最后我篤定:在我小時候,爸媽的確是超人,而當(dāng)我長大了,他們就順著我的需要,成了我最后的那根稻草。
我生長在一個民風(fēng)淳樸的小鄉(xiāng)村,淳樸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落后,所以大概是在零幾年,我們才用上高壓電。剛開始用電很不穩(wěn)定,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停電的狀況,每到這時候,我爸爸就要出動了。我只明白爸爸踢踢踏踏出門去了,只要過一會會兒,電燈就會亮回來,我就能繼續(xù)開開心心的看我的動畫片。所以于我而言,爸爸就像是動畫片里面超人一樣的存在,不管有什么問題,召喚他就好了。小時候,我的家里住著超人,這點我一向深信不疑,盡管之后我讀了物理,懂得爸爸只是去搬起了電閘而已。
媽媽做菜做的很好。以前的農(nóng)村,還不流行到酒店里包席座辦酒席,所以媽媽一向擔(dān)任著方圓十里酒席主廚的主角。雖然是被教導(dǎo)吃飯時不能隨意離席,但是奈何小伙伴們總讓我去問媽媽下一道菜會是什么,小時候的我,好像又很滿足于那種小小的存在感,所以老是冒著回家被訓(xùn)的風(fēng)險溜去廚房問媽媽下一道菜會出什么,然后再喜滋滋地回去報信兒。也就是因為媽媽做菜好吃這一點,我曾一度被鄰里的伙伴們羨慕著,大大便利了我呼朋引伴的做了孩子王,度過了一個幸福愉快的童年。
所謂白衣蒼狗變浮云,我慢慢就長大了,我的世界開始被更多的人和事充斥。小時候能夠解決萬物的超人,和能夠召喚小伙伴的美食,都不再是我關(guān)心的東西。我的心思多了,此刻想想,與其說我是少女情懷總是詩,倒還不如說我是為賦新辭強說愁,整天無病呻吟,窩在房間寫小秘密,卻不愿意像以前那樣唧唧喳喳地跟爸媽講講學(xué)校里的事情;我的個頭長了,于是看的更遠(yuǎn),明白了“夢想”和“遠(yuǎn)方”,拼了命的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最終也真的走的很遠(yuǎn),遠(yuǎn)的讓爸爸在車站紅了眼眶,遠(yuǎn)遠(yuǎn)地將他們落在了身后面,只留一個背影,無聲且堅決地告訴他們:不必追。
如今仔細(xì)想來,我最愧疚的是,我一向在自顧自地大步往前走,既沒有問問他們的意見,也忘了他們的步履已經(jīng)越來越緩,我就應(yīng)要等一等。還好如今我已經(jīng)懂得,超人也是會老的。
又細(xì)想來,在孩童的世界里,爸媽是超人。那么成人的世界里,爸媽到底又就應(yīng)是什么呢。以前有比喻說,家是我們的港灣,爸媽是我們的保護(hù)傘?晌也辉敢庖幌蛲qv,也不愿意總是躲在傘下面尋求保護(hù)。還有比喻說,父親是一座山,是女兒的靠山,可我也不愿將父親當(dāng)做一座山,永遠(yuǎn)地依靠著他,我反而,更喜歡當(dāng)他做一根稻草。這根稻草,或許是救命稻草,又或許是壓垮我的最后那根稻草。
古語有云:父母在,不遠(yuǎn)游。但是年輕的心,怎樣會輕易甘于按部就班的生活呢,所以,反正還年輕,反正也一無所有,人活一輩子,總要有放手一搏的時候。盡管前進(jìn)路上荊棘叢生,盡管是單槍匹馬,但我明白,爸媽總是跟我在一齊的。因為明白他們總會在那里等著我,是我何時何地都能夠伸手拽住保命的那根稻草,所以我無懼前行。同樣,他們也可能會是壓垮我的那最后一根稻草吧。我仔細(xì)思考過后,跟朋友說,也算是明白了生活艱險,但如果這世上真有一件事能夠?qū)⑽覐氐讚魸,那可能就是爸媽毫無征兆的離開吧。而至于要如何應(yīng)對這根稻草,我還沒有找到答案,但是我想,我的爸媽,他們會努力不做那根稻草的,因為我還沒有進(jìn)化成超人,所以他們會繼續(xù)努力。
暖暖的《1988》里說,這個世界上宗教能傳承下去的理由,可能就是因為這個世界上那些祈禱安寧和幸福的父母,因為這個世界上的兒子和女兒們,而就算是為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父母和兒子女兒們,上帝,菩薩,阿拉丁神燈和圣誕老人,也必須要存在。我愿意相信,愛鮮活于現(xiàn)實的細(xì)枝末節(jié)之外,再配之以童話,才更加的溫暖完美,所以我祈愿,愿爸媽活的長長久久,因為我也要做他們的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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