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樂吧,即使你不感到快樂。”
錢鐘書在論快樂一文中講到“幾分鐘或者幾天的快樂賺我們活了一世,忍受著許多痛苦。我們希望它來,希望它留,希望它再來--這三句話概括了整個人類努力的歷史。”且不論這話中隱含的相對主義和主觀主義的錯誤,就“快樂”兩字而言,誰能離得開?誰又真的了解其為何物?
若從思想史上回顧“快樂”這個概念,首先要探討的自然是古希臘哲學家伊壁鳩魯?shù)?ldquo;快樂倫理”。從一開始快樂這個概念就和欲望脫不了關(guān)系,伊壁鳩魯把欲望分成自然而必需(比如吃喝睡)、自然而不必需(比如性愛)、非自然(比如胡吃海塞),在他的理論中,后兩種欲望對于心靈寧靜是有巨大威脅的,就像斯多亞學派哲學家塞內(nèi)加說的一樣,關(guān)于過剩的欲,人應(yīng)盡可能地約束自己,某種意義上近似于“日神精神”,弗洛伊德在研究了這種看法后,稱之為“快樂原則”,即:遠離危險的“快樂”,享受節(jié)制的欲望滿足,讓適度的“快樂”盡可能地持久。
然而,被曲解的歷史才是“真實發(fā)生”的歷史。對伊壁鳩魯理論的擅改從羅馬時期就瘋狂地開始了,比如,有些貴族寧愿把美食吐出重新吃一次,去體會那種變態(tài)的快感,或者去改造人類的身體,以滿足更多的享受,當然,他們也會戲稱自己是伊壁鳩魯主義者,不過,這些行為已經(jīng)無法使用享受這種簡單的詞匯來表達了,或可以稱之為“原樂主義”者。
那么,享樂與快樂的區(qū)別是什么呢?近代精神分析學有那么一種認知,關(guān)于快感和享樂,一是純經(jīng)濟的,節(jié)制的,伊壁鳩魯式的;二則是超越了快樂原則的,無休止式的。
我感覺他們把享樂的本質(zhì)欲言又止,就我的理解,要實現(xiàn)享樂,必須出現(xiàn)一個意義場,即,享樂是超我的,意義的,象征的,進一步說,享樂就是對他者欲望的服從,讓主體甘愿去承擔一些“痛苦”以完成享樂的過程,不過談及“痛苦”,根據(jù)主體的感受程度又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意識到的,比如你覺得讀書學習很痛苦,但你很清楚這種痛苦可換來某種意義;另一種是無意識享樂,這是藏于背后的東西,比如網(wǎng)癮少年,他所需承擔的痛苦在他玩游戲的當下是很難感受的,但游戲結(jié)束之后,巨大空虛感就會吞噬他,這種痛苦會逼迫他在心里撕扯一個缺口,新的巨大欲望就會在其中生長。
精神分析學派經(jīng)常說,享樂者會把自己偽裝為某種快感的缺乏。比如你有這樣一個朋友,他常常說,他的狀態(tài)讓他很苦惱,你能幫他從中脫離嗎?這時,若你直接告訴他:你的困惑和痛苦正是你所享受的,他一定滿臉不解,甚至對你的無禮感到憤怒,因為求助時的他確實很難感受到所謂的快感。當然,這種病態(tài)的行為仍在重復(fù),抱怨之后的他依然會無意識執(zhí)著于某一個意義體,同時,這個意義世界極大程度上是不為當事人所知的。
“人的欲望是他者的欲望”,在我看來,所謂意義世界的享樂,比如“共產(chǎn)主義”“完美愛情”,這和人類追求快樂的本性沒有關(guān)系,是一個巨大的他者強加于我的。
縱觀當下,在消費世界的語境中,最大的他者即:資本。人的欲望強制地變?yōu)橘Y本的欲望,人的快樂變?yōu)?ldquo;商品”價值得到實現(xiàn)的快樂。“正常人類”每一秒都處于消費的誘惑之中,各種保健品瘋狂涌入中產(chǎn)階級的視野,使他們有更多的“身體本錢”去享受。。。。。。當然,幾個世紀以來,金錢一直是欲望的終結(jié)品,同時也在不停地生產(chǎn)著欲望本身。
說了那么多,可以表明我的態(tài)度了,快樂意味著對享樂的否定,即對伊壁鳩魯原則的否定之否定,必須先與他者分裂,對安排在我們身上的意義進行清算,把所謂“向偉大進軍”“頹廢者的歡愉”“烏托邦世界”,統(tǒng)統(tǒng)扔進垃圾桶,穿越崇高的幻想,當然,這樣做我們不得不又一次回到“一切價值有待重估”的荒原。不過,這也正是作為“獨立人”幸福之處:我永遠保持重估一切價值的警惕。
回到快樂的主題,可以看到,伊壁鳩魯及其追隨者要求我們要否定極端、危險的快樂,肯定現(xiàn)世安穩(wěn)的快樂;第二種則要求我們?yōu)榱吮H菍ν昝揽鞓返挠,否定一些現(xiàn)世的快樂,追求一種意義世界;第三種快樂或許是我所渴望的,需要徹悟他者意義允諾的利弊,自我與他者先分裂,有意識的建立自身的意義世界,然后再謀求與他者的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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