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今年五十九歲,高高的個子,齊耳的短發(fā),說話聲如洪鐘,辦事風風火火,走路快似一陣風。記得年少的我,牽著母親的手,總是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她的步伐。
母親年輕時曾是打籃球的“健將”,球場上無數(shù)次地出現(xiàn)她英姿颯爽的身姿。因為歲月的流逝,年歲的增加,母親已不再打籃球了。但母親保留了當年的英姿——那雙白皙、修長的美腿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唯一替母親感到遺憾的是:年過半百,有著一雙美腿的母親從來不曾穿過裙子,不管多熱的天,總是一條長褲,熱得渾身是汗也不肯換條短一點的褲子。沒事的時候,我總望著母親呆呆地想:如果母親穿裙子,一定很漂亮,也不會熱得那樣汗水淋漓了。于是,給母親買條裙子便成了我最大的心愿。
母親是七十年代的高中生,經(jīng)歷過“文化大革命”的洗禮,十年浩劫給她的心靈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母親接受的又是外公那一套老得掉牙的“儒家傳統(tǒng)思想”,“笑不露齒”是她們那代人的風格典范。母親能夠接受這樣半截的裙子嗎?我決定努力一試。
說實話,我們的家庭條件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清貧的。為了母親的裙子,我咬牙節(jié)省了那一分分、一角角少得可憐的飯費,正打算上街去給母親買條裙子時,學校卻要學生交碘丸費。沒辦法,母親的裙子變成了一粒粒入不得口的碘丸。
高中畢業(yè),我以十分之差,與夢寐以求的西南政法大學失之交臂,倒是收到了省財經(jīng)學院的通知書。偷眼望一眼母親,我悄悄把那紙通知書藏到了身后。我知道家里是沒有多余的錢讓我讀下去的——因為哥的婚事,家里早就一貧如洗了。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我隨眾人踏上了打工的征程。為了母親的裙子,為了能夠在人潮中尋找到自己的位置。
幾年來,我拼命地工作,發(fā)瘋般地讀書,終于拿到了大學文憑。還因為文筆的清新幽默,獲得了全國文學大獎賽的優(yōu)秀獎,被市公安報聘為特約記者。領(lǐng)導(dǎo)對我贊賞有嘉,將我提拔為總經(jīng)理助理。那天,我高興的一夜沒睡好,我意識到我該回家了,為了母親,為了母親的裙子。
第二天一大早,我跑到街上買了一條城里的老太太們穿著很時興的桑蠶絲裙子。付錢的時候,我的身心都要飄起來了。
一路的顛簸,我并不覺得累,母親能夠穿上裙子時的興奮使我一點都不在意路途的艱辛。背著背包,提著箱子,穿過幽徑曲折的小路走回家。遠遠地,望見母親在門口摘豆角,我喊著“媽”沖她奔了過去。
母親一把抱住我,眼淚在轉(zhuǎn),終沒有落下來。她伸出顫抖的手幫我理理頭發(fā):“走,孩子,咱們回家去!薄皠e忙,媽,您看這是什么?”我迫不及待地取出那條裙子,母親用手摩挲著,臉上的表情急劇變化著:想笑,又想哭。我體會得到母親當時的心境,那該是多么喜悅和激動!更有一種為女兒孝心所感動的歡樂。
我把母親推進室內(nèi),硬逼著要她換上裙子。當我坐著喝水的時候,母親從內(nèi)室走了出來。初穿裙子的母親澀澀地,帶著小姑娘般靦腆地笑,呵,我的眼睛發(fā)亮了:那條裙子穿在母親身上有說不出的美。我為母親終于能夠穿上裙子而高興。
母親仿佛很不自在,雙手拈著衣角,在穿衣鏡前照了又照:“妮,我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了,穿上去人家會說是老妖精的!”“媽,你怕什么,穿裙子既漂亮又涼快,干嗎老怕人家說嘛?你們那代人的觀念就是太陳腐,你們應(yīng)該從傳統(tǒng)的觀念中跳出來去接受新的思想和新的事物………”“好了,別說了,我穿就行了,別老說我土………”母親沖我笑著說。
晚上應(yīng)朋友之邀去赴一個約會,回來時已是半夜時分,我打開門,準備悄悄從母親的房門前溜過。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母親的房間里亮著燈,我悄悄地伸頭進去,發(fā)現(xiàn)母親在試穿那條裙子,臉上充滿了笑。
幾年來家庭的變故已讓母親滿頭白發(fā),這是幾年來母親最開心的笑。望著母親的笑,不覺間已是淚滿兩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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