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到后來，總還是看在愚蠢的份上，再讓一步。

　　2、有口蜜腹劍者，但也有口劍腹蜜者。

　　3、一流的情人永遠不必殉隕，永遠不會失戀，因為“我愛你，與你何涉。”

　　4、美貌是一種表情。別的表情等待反應，唯美貌無為，無目的，使人沒有特定的反應義務的掛念，就不由自主被吸引，其實是被感動…人老去，美貌衰敗，就是這種表情終于疲憊了。老人化妝、整容，是“強迫”堅持不疲憊，有時反顯得疲憊不堪…美貌的廢墟不及石頭的廢墟，羅馬夕照供人憑吊，美貌的殘局不忍卒睹…唯有極度高超的智慧，才足以取代美貌。也因此報償了年輕時期不怎么樣的哲學家科學家藝術家，老了，像樣起來了，風格起來了，可以說好看起來了——到底是一件痛苦的事。

　　5、天才是被另一個天才發(fā)現的。

　　6、中國文化精神的最高境界是欲辯已忘言。歐陸文化精神的整體表現是忘言猶欲辯。

　　7、藝術的神圣也許就在于容得下種種曲解誤解。

　　8、有教養(yǎng)的上流人士，對車夫、浴室侍應生、任何傳遞物品的人，從來不會敷衍搪塞。

　　9、古老的國族，街頭巷尾亭角橋堍，無不可見一閃一爍的人文劇情，名城宿跡，更是重重疊疊的往事塵夢，郁積得憋不過來了，幸虧總有春花秋月等閑度地在那里撫恤紓解，透一口氣，透一口氣，已是歷史的喘息。

　　10、年少時的好事壞事，過后談起來都很羅曼蒂克。

　　11、沒有品性上的豐滿，知識就是偽裝。

　　12、一種景色，聯想不起另一種景色，才是值得眷眄的景色。

　　13、愚夫的背后，必有一位愚婦。

　　14、我追索人心的深度，卻看到了人心的淺薄。

　　15、我是一個在黑暗中大雪紛飛的人哪，你再不來，我要下雪了。

　　16、在愛情上，以為憑一顆心就可以無往而不利，那完全錯！形象的吸引力，殘酷得使人要搶天呼地而只得默默無言。由德行，由哀訴，總之由非愛情的一切來使人給予憐憫、尊敬，進而將憐憫尊敬擠壓成為愛，這樣的酒醉不了自己醉不了別人，這樣的酒酸而發(fā)苦，只能推開。也會落入推又推不開喝又喝不下的困境。因此，不是指有目共睹，不是指稀世之珍，而說，我愛的人必是個有魅力的人。丑得可愛便是美，情侶無非是別具慧眼別具心腸的一對。甚至，還覺得“別人看不見，只有我看得見”，驕傲而穩(wěn)定，還有什么更幸福。

　　17、傲慢是天然的，謙遜只在人工。

　　18、中國的歷史是和人文交織浸潤的長卷大幅，西方的智者乘船過長江三峽，為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飽涵人文精神而驚嘆不止。中國文化發(fā)源于西北，物換星移地往東南流，流到江浙就停滯了，我的童年少年是在中國的沉淀物中苦苦折騰過來的，而能夠用中國古文化給予我的雙眼去看世界是快樂的，因為一只是辯士的眼，另一只是情郎的眼——藝術到底是什么呢，藝術是光明磊落的隱私。

　　19、高明的父，總是暗暗鐘悅逆子的；高明的兄，總是偏袒桀驁不馴的乃弟。

　　20、不可能有真理，僅只是熱情，無所謂思想，至多得到些感覺。

　　21、使愛情的舞臺上五光十色煙塵陡亂的，那是種種畸戀，二流三流腳色。一流的情人永遠不必殉隕，永遠不會失戀，因為“我愛你，與你何涉”。

　　22、快樂是吞咽的，悲傷是咀嚼的；如果咀嚼快樂，會嚼出悲傷來的。

　　23、評定一個美子，無論是男是女，最后還得經過兩關：一、笑。二、進食。唯有輾然露齒，魅力四射。吃起東西來分外好看者，才是真正的尤物。

　　24、奉勸各位：除了災難、病痛，時時刻刻要快樂。

　　25、從未見有一只鷹飛下來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

　　26、歲月不饒人，我亦未曾饒過歲月。

　　27、往過去看，一代比一代多情；往未來看，一代比一代無情。多情可以多到沒涯際，無情則有限，無情而已。從多情而轉向無情就這樣轉了，從無情而轉向多情是……以單個的人來看，沒有從無情者變?yōu)槎嗲檎叩�，果子一爛，就此爛下去。

　　28、他明白我的癡情，悄然一瞥，如諷嘲似垂憐，偶爾對我有親昵的表示，我決然回避——知道自己的愛是絕望的，甘心不求聞達，也無福獲得酬償。愛在心里，死在心里。

　　29、無審美力者必無趣。

　　30、智者，乃是對一切都發(fā)生訝異而不大驚小怪的人。

　　31、離別，走的那個因為忙于應付新遭遇，接納新印象，不及多想，而送別的那個，仍在原地，明顯感到少一個人了，所以處處觸發(fā)冷寂的酸楚——我經識了無數次“送別”后才認為送別者更凄涼。

　　32、又來一個羞答答的厚顏無恥者。

　　33、法國朋友說，當一個地方與你太像了的時候，這個地方對你不再有益。

　　34、論事毋涉私心意氣謂之謙，命世不計個人得失謂之狂。這樣的謙狂交作是可愛的，可行的。

　　35、古典主義，是后人說的。浪漫主義，是自己說的。唯美主義，其實是一種隱私，叫出來就失態(tài)，唯美主義傷在不懂得美。象征主義，也不必明言，否則成了謎底在前謎面在后�，F實主義，笨嘴說俏皮話，皮而不俏。意象主義，太太，意象算啥主義，是意象派吧。超現實主義，這樣地能超，超掉“主義”行不行呢。

　　36、我之為我，只在異人處。

　　37、人的快樂，多半是自以為快樂。植物動物，如果快樂，真快樂。

　　38、萬頭攢動火樹銀花之處不必找我。如欲相見，我在各種悲喜交集處，能做的只是長途跋涉的歸真返璞。

　　39、那時候時間很慢，慢到只能用一生去愛一個人。

　　40、中國古代的智者是悲觀而快樂的。

　　41、愛一個人，沒有機會表白，后來決計絕念。再后來，消息時有所聞，偶爾也見面…幸虧那時未曾說出口，幸虧究竟不能算真的愛上。又愛了另一個人，表白的機會不少，想想，懶下來，懶成朋友，至今還朋友著…光陰荏苒，在電話里有說有笑，心中兀自慶幸，還好…否則苦了。

　　42、沒有自我的人的自我感覺都特別良好。

　　43、青春真像一道道新鮮美味的佳肴，雖然也有差些的，那盤子總是好的。

　　44、負心人負了我之后還會去負別人，我平靜下來。

　　45、行人匆匆，全不知路上發(fā)生過的悲歡離合。

　　46、如欲相見，我在各種悲喜交集處。

　　47、電影可以剪輯，小說可以停、跳……生活真是可悲。只有快樂時，生活和電影一樣——瞬間就過去了。

　　48、人們的錯，都錯在想以一種學說去解釋去控制所有的東西。

　　49、天堂地獄之虛妄，在于永樂則無所謂樂，永苦則不覺得苦。

　　50、凡是看我不起的人，我總要多看兩眼。

　　51、各有各自音，各有各自知音。

　　52、幸虧夢境中的你不是你，我也不是那個我。

　　53、知與愛永成正比。

　　54、銅綠的綠是銅不愿意的綠。

　　55、那許多有錢而無知的人們，把人的誕生、結婚、死亡，都弄成一個個花團錦簇的夢。當我在漸知人事的漫長過程中，旁觀這些“生”、“婚”、“死”的奢侈造作，即使一時說不明白，心里卻日益清楚這不是幸樂、慰藉，乃是徒然枉然的鋪陳。

　　56、幸福就是心安理得地愛藝術。

　　57、凡一種信仰，強制性愚民，一定階段后，民會自愚。

　　58、愛，原來是一場自我教育。

　　59、為什么我們遇見一個畸形怪狀的身體是不激動的，而遇見一個思路不清的頭腦就難以忍受，不能不憤慨起來了呢？——因為，一個跛腳的人，承認我們走得正常，而一個跛腳的精神，卻說我們是跛腳的。

　　60、凡是偉大的，都是叛逆的。

　　61、今夜雨，明天要見你，還會下雨么？

　　62、讀天才的作品，自己也好像是天才一樣。

　　63、始終不肯背叛自己的人，即使吃了很多苦頭，最終卻可以笑著。

　　64、在西方，下雨了，行人帶傘的便撐傘，無傘的照常地走，沒見過聳縮脖子的狼狽相。在西方，道途兩車相撞，雙方出車，看清情況，打電話，警察來公斷處理（從出事起到警察到達之前，雙方不說一句話）。僅此兩則，立地可做的事，在中國，一百年后也未必做得到。

　　65、耶穌講話是話中有話。我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所以聽來格外有感。一個愛我的人，如果愛得講話結結巴巴，語無倫次，我就知道他愛我。凡真的先知，總是時而雄辯，時而結巴。凡是他說不上來的時候，我最愛他。假先知都是朗朗上口的。我全不信。我知道他不愛。

　　66、能做的事就只是長途跋涉的歸真返璞。

　　67、現在變得，當別人相對調笑似戲，我枯坐一側，不生妒忌�，F在變得，街頭，有誰擁抱我，我茫然不知回抱。

　　68、“小聰明”是長不大的。

　　69、寂寞的是，在生時，沒有一個朋友。更寂寞的是，被理解的，都不可能是偉人。

　　70、不自由，就是不自然。不自然，就是不自由。

　　71、枯萎的花，比枯萎的葉子更難看。

　　72、我沒有得到什么。她沒有失去什么。她沒有得到什么，我沒有失去什么，最恰當的比喻是：夢中撿了一只指環(huán)，夢中丟了一只指環(huán)。

　　73、懦弱會變成卑劣。懦弱，如果獨處，就沒有什么。如果與外界接觸，乃至劇烈周旋，就卑劣起來，因為懦弱多半是無能，懦弱使不出別的手段，就只有一種：卑劣。而，妙了，懦弱自稱溫柔敦厚，懦弱者彼此以溫柔敦厚相許相推舉，結果，又歸于那個性質，卑劣。

　　74、有時，人生真不如一句陶淵明。

　　75、文學是可愛的，生活是好玩的，藝術是要有所犧牲的。不要講文學是崇高偉大的，文學可愛。大家課后不要放棄文學。文學是人學。至少，每天要看書。我是燒菜、吃飯、洗澡時，都會看書。西方人稱電視是白癡燈籠，電視屏幕越來越大，腦子越來越小。

　　76、為人之道，第一念，就是明白：人是要死的。生活是什么？生活是死前的一段過程。憑這個，憑這樣一念，就產生了宗教、哲學、文化、藝術�？墒亲诮�、哲學、文化、藝術，又是要死的……教堂、博物館、美術館、圖書館，煞有介事，莊嚴肅穆，昔在今在永在的樣子，其實都是毀滅前的景觀。我是懷著悲傷的眼光，看著不知悲傷的事物。

　　77、真理，是人人都同意的寓言。

　　78、寬容的夜色遮掩了河水的污濁。

　　79、康德的判斷：“對自然美抱有直接興趣，永遠是心地善良的標志�！贝嗽捒梢苑凑f，凡已不復善良者，乃對自然美喪失了直接的興趣。

　　80、上帝的作品：將最偉大的詩人弄瞎，使最偉大的音樂家耳聾。

　　81、眼看一個個有志青年，熟門熟路地墮落了，許多“個人”加起來，便是“時代”。

　　82、愛情，亦三種境界耳。少年出乎好奇，青年在與審美，中年歸向求知。老之將至，義無反顧。

　　83、輕輕判斷是一種快樂，隱隱預見是一種快樂。如果不能歆享這兩種快樂，只是便是愁苦。然而只宜輕輕，隱隱，逾度就滑于武斷流于偏見。

　　84、不知原諒了什么，誠覺世事皆可原諒。

　　85、生命是什么呢，生命是時時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86、主啊，兄弟得罪我，原諒他七次夠了嗎？主說，已經不是兄弟了。

　　87、門外漢有兩種，入不了門，又不肯離門而去，被人看在眼里，稱之為門外漢，如果不在門前逗留，無所謂內外，漢而已。另一類是溜進門的，張張望望，忽見門內又有一門，欣然力推而出——那是后門，成了后門的門外漢。后門的門外漢絕不比前門的門外漢少�！肮�佛大學”的新解是：有人在此“哈”了一下，沒有成“佛”。

　　88、藝術本來也只是一個夢，不過比權勢的夢、財富的夢、情欲的夢，更美一些，更持久一些，藝術，是個最好的夢。

　　89、真誠無所謂多無所謂少，無所謂足無所謂乏。除非沒有真誠，才會茫然于真誠。

　　90、中國人醒了，不是覺醒的，是吵醒的。

　　91、文字的簡練來自內心的真誠。我十二萬分的愛你，就不如我愛你。

　　92、生活最佳狀態(tài)是冷冷清清地風風火火。

　　93、很多人的失落，是違背了自己少年時的立志。自認為成熟、自認為練達、自認為精明，從前多幼稚，總算看透了、想穿了。于是，我們就此變成自己年少時最憎惡的那種人。

　　94、凡永恒偉大的愛，都要絕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會重獲愛，重新知道生命的價值。

　　95、都有一份純真、激情、向上、愛美、生動憨孌的意境，亦即是羅曼蒂克的醇髓，幾乎可說少年青年個個是藝術家的坯，詩人的料，英雄豪杰的種。青春將盡，天賦的本錢日漸告罄，而肉體上精神上開支浩繁，魔鬼來放高利貸了。這個人人難逃的律令，人人全然不知，像感覺到童年，童年已逝的道理一樣，青春也不自識，更不自識，因為從童年到青春是柔潤發(fā)旺的進程，而青春既盡，即轉戾燥干涸，其勢趨下，疇昔的純真激情向上愛美都是天然而然。

　　96、人害怕寂寞，害怕到無恥的程度。換言之，人的某些無恥行徑是由于害怕寂寞而做出來的。

　　97、倔強是最難改的脾氣。假如要改，也要倔強地去改。不用改，只有倔強的人才溫柔。怎見得呢？譬如說，穿著講究，就是對自己的溫柔。

　　98、講規(guī)律，就是樂觀主義。講命運，就是悲觀主義。

　　99、悲傷有很多種，能加以抑制的悲傷，未必稱得上悲傷。

　　100、不嫉妒別人與你相對談笑，我只愛你的側影。

　　101、是我的謬見，常以為人是一個容器，盛著快樂，盛著悲哀。但人不是容器，人是導管，快樂流過，悲哀流過，導管只是導管。各種快樂悲哀流過流過，一直到死了，導管才空了。瘋子，就是導管的淤塞和破裂。……容易悲哀的人容易快樂，也就容易存活。管壁增厚的人，快樂也慢，悲哀也慢。淤塞的導管會破裂。真正構成世界的是像藍衣黑傘人那樣的許許多多暢通無阻的導管。

　　102、談到他的缺點時，他便緊緊摟住那缺點，一臉憨厚的笑——缺點是他的寵物。

　　103、你再不來，我要下雪了。

　　104、我好久沒有以小步緊跑去迎接一個人的那種快樂了。

　　105、中國人總是鬧哄哄，偶爾靜下來，是在釀制更鬧的鬧哄哄，兵營如此，僧廟如此，殯儀館如此……

　　106、無知的人總是薄情的。無知的本質，就是薄情。

　　107、走在正道上，眼睛看著邪道，此之謂博大精深。

　　108、知識，學問，使人通達，使人平靜。

　　109、裘馬輕狂的絕望，總比篳路藍縷的絕望好。

　　110、遇事多與自己商量。

　　111、凡事到了回憶的時候，真實得像假的一樣。

　　112、一場夢，不怨也不恨，上了想象力的當。

　　113、不能與偽善者周旋時，便偽惡，淋淋漓漓地偽惡，使偽善者卻步斂笑調頭而去。別的東西如果不是這，可以是那，藝術品如果不是藝術，就什么也不是。

　　114、弱而愚者，不知誰看得起他、誰看不起他。弱而智者，最在乎誰看得起他，誰看不起他。強而愚者，以為無論是誰，都看得起他。強而智者，看得起他、看不起他，一樣，他對別人也沒有看得起看不起可言。

　　115、友誼的深度，是雙方本身具有的深度。淺薄者的友誼是無深度可言的。西塞羅他們認為“只有好人之間才會產生友誼，還是說得太忠厚了。

　　116、我自得惡果，所以不必悲傷；我不抱希望，所以不絕望，我自尋路，一個人走，所以不反激。我也有脾氣要發(fā)，但說說俏皮話。

　　117、什么事都不要大驚小怪，不要推向極端。

　　118、當愚人來找你商量事體，你別費精神——他早就定了主意的。

　　119、一個愛我的人，如果愛得講話結結巴巴，語無倫次，我就知道他愛我。

　　120、從前一直有人認為癡心者見悅于癡心者，以后會有人認知癡心者見悅于明哲者，明哲，是癡心已去的意思，這種失卻是被褫奪的被割絕的，癡心與生俱來，明哲當然是后天的事。明哲僅僅是亮度較高的憂郁。

　　121、我能抗拒任何誘惑，直到它們被我所誘惑。

　　122、輕浮，隨遇而愛，謂之濫情。多方向，無主次地泛戀，謂之濫情。言過其實，炫耀伎倆，謂之濫情。沒條件的癡心忠于某一人，亦謂之濫情。

　　123、因為喜歡樸素，所以喜歡華麗。

　　124、陪我去撞南墻，然后夢碎了你走了，我還不回頭。

　　125、生在任何時代，我都是痛苦的，所以不要怪時代，也不要怪我。

　　126、生活是什么？生活是死前的一段過程。

　　127、生命是時時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128、思想家一醉而成詩人，一怒而成舞蹈家。

　　129、主義總是一種偏見，甚至是強詞奪理，終歸是自我擴張，排斥異己。

　　130、你的美意是多重的，我的信念只一重，郵程再長，也會到達。

　　131、淺淺的知識比無知更使人栗六不安，深深的知識使人安定，我們無非是落在這樣的一片淺淺深深之中。

　　132、悲觀主義是一種態(tài)度，一個勇敢的人的態(tài)度。

　　133、西諺曰：人人知道荷馬，誰讀過荷馬？這層象征很有意義：人所崇拜的東西，常是他們不知道的東西。

　　134、活在自然美景之中，人就懶，懶就善。

　　135、給他們面子是我自己要面子。

　　136、這樣一種人，很不容易道破。試道而破之——只有正義感，沒有正義。

　　137、玄妙的話題在淺白的對答中辱沒了。

　　138、悲觀是一種遠見。

　　139、我們窮，只此一身青春。

　　140、勉強地吃飯，散步，勉強地有個月亮照著。

　　141、我明知生命是什么，是時時刻刻不知如何是好，所以聽憑風里飄來花香泛濫的街，習慣于眺望命題模糊的塔，在一頂小傘下大聲諷評雨中的戰(zhàn)場——任何事物，當它是去第一重意義時，便有第二層意義顯出來，時常覺得是第二重意義更容易由我靠近，與我適合，猶如墓碑上倚著一輛童車，熱面包壓著三頁遺囑，以致晴美的下午也就此散步在第二重意義中而儼然迷路了，我別無逸樂，每當稍有逸樂，哀愁爭先而起，哀愁是什么呢，要知道哀愁是什么，就不哀愁了——生活是什么呢，生活是這樣的，有些事情還沒有做，一定要做的……另有些事做了，沒有做好。明天不散步了。

　　142、藝術是無對象的慈悲。

　　143、不謙而狂的人，狂不到哪里去；不狂而謙的人，真不知其在謙什么。

　　144、天才有兩條規(guī)律：一是把事情弄大。一是把悲哀弄永恒。

　　145、一個人到世界上來，來做什么？愛最可愛的，最好聽的、最好看的、最好吃的。

　　146、用音樂來發(fā)脾氣當然最愜意。

　　147、有起誓，就有背誓。

　　148、對生命，對人類，過分的悲觀，過分的樂觀，都是不誠實的�？摧p世界荒謬，是一個智者的基本水準�？辞辶�，不是感到惡心，而是會心一笑。

　　149、野果成全了果園，大河肥沃了大地，牛羊入欄，五糧豐登，然后群鶯亂飛，而且幽階一夜苔生——歷史短促的國族，即使是由衷的歡哀，總嫌浮佻庸膚，畢竟沒有經識過多少盛世兇年，多少鈞天齊樂的慶典、薄海同悲的殤禮，尤其不是朝朝暮暮在無數細節(jié)上甘苦與共休戚相關，即使那里天有時地有利人也和合，而山川草木總嫌寡情乏靈，那里的人是人，自然是自然，彼此尚未涵融尚未鐘毓……海外有春風、芳草，深宵的犬吠，秋的丹楓，隨之綿衍到煎魚的油香，鄰家嬰兒的夜啼，廣式蘇式月餅。大家都自言自語：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心里的感喟：那些都是錯了似的。因為不能說“錯了的春風，錯了的芳草”，所以只能說不盡然、不完全……

　　150、宇宙觀決定世界觀，世界觀決定人生觀�！�—不從宇宙觀而來的世界觀，你的世界在哪里？不從世界觀而來的人生觀，你不活在世界上嗎？所以，你認為你有人生觀，沒有、也不需要世界觀，更沒有、也更不需要宇宙觀——你就什么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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