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又稱《道德經(jīng)》)和《莊子》是先秦諸子中的兩部奇書。各以其玄妙、深邃的思想及獨具一格的文風給予后世中國哲學、文學、藝術等以巨大的、歷久不衰的影響。兩書都有積極的思想,也都有消極的思想。毛澤東讀《老子》和《莊子》,達到了爛熟于胸的地步;書中的精彩段落和名句,可以信手拈來,并加以引申發(fā)揮。為我們樹立了閱讀和理解《老子》、《莊子》的典范。下面是小編整理的品味老子莊子論文,歡迎來參考!
毛澤東在學生時代閱讀面就很寬,但又有重點!独献印泛汀肚f子》這兩部書,毛澤東早在那時就讀過了。
據(jù)金沖及主編的《毛澤東傳(1893-1949)》,毛澤東在湖南第一師范學校上學時,“把重點放在修身、哲學、國文、歷史和地理等幾門課上……從先秦諸子到明清時代思想家的著作,從二十四史到司馬光的《資治通鑒》,從《昭明文選》到《韓昌黎全集》,從顧祖禹的《讀史方輿紀要》到本省的縣志,他都認真地研讀。他在給好友蕭子升(蕭瑜)的信中開列了七十七種古代經(jīng)、史、子、集的著作,說‘茍有志于學問,此實為必讀而不可缺’”。這“七十七種古代經(jīng)、史、子、集的著作”中,當然包括屬于子部的《老子》和《莊子》。
這樣說是有根據(jù)的。據(jù)毛澤東的同學蕭瑜的回憶,1917年暑假,毛澤東與蕭瑜徒步游歷了湖南5個縣。在去寧鄉(xiāng)途中,曾拜訪過一位姓劉的前清翰林。這位劉老先生問他們讀過哪些古書,毛回答讀過《十三經(jīng)》(包括《詩》、《書》、《易》、《論語》、《爾雅》、《孝經(jīng)》、《孟子》、《周禮》、《儀禮》、《禮記》、《公羊傳》、《梁傳》、《左傳》),還讀過《老子》、《莊子》。
讀《老子》:擷取精髓 廣為征引
老子,春秋時思想家。即老聃,姓李,名耳。有著作《老子》。篇幅不長,5000多字。老子在哲學思想上的獨特之處,或者說首創(chuàng)和功績在于,在天地萬物之外,另外假設了一個“道”,這個“道”無聲、無形;獨立存在,又周行天地萬物之中;生于天地萬物之先,并且是天地萬物的本源。他用“道”說明宇宙萬物的變化,提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和“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的玄遠的觀點,給后代學者和思想家留下了無窮想象、思索、探討、爭論的余地。老子認識到事物都有正反對立的兩面,一切事物的變化都是“有”和“無”的統(tǒng)一,并且對立的兩方面是可以轉(zhuǎn)化的。他不滿當時的政治,對統(tǒng)治者多有抨擊之詞,說過“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這一類比較激烈的話。提出了“無為而治”的政治觀點:“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薄肮适ト嗽疲骸覠o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碧岢撸骸笆且允ト酥,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認為只要讓民眾吃飽肚子就行了,無須讓他們學習知識。并幻想回到“小國寡民”的原始狀態(tài):“小國寡民……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老子主張倒退,不贊成社會文明進步,提倡無知無欲及與世無爭,等等,這些都是他的消極思想。
錢基博在《中國文學史》一書中談到了《老子》的獨特文風:“文章安雅,語約而有馀于意,其味黯然而長!笔钦f《老子》語言特別簡約,而寓意很深。
毛澤東讀《老子》,很注意吸取書中的思想精華,并在寫作時引用書中的精彩觀點和辨證法思想。
1949年8月18日,毛澤東在《別了,司徒雷登》一文中寫道:“多一點困難怕什么。封鎖吧,封鎖十年八年,中國的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中國人死都不怕,還怕困難嗎?老子說過:‘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毛澤東引用的老子的一句話,見《老子》七十四章。譯成白話便是:民眾不怕死,為何拿死來恐嚇他們?這句話后面還有一段,大意是說,人的死亡,是由“天道”掌管的,代替專管殺人的“天道”去殺人,就像代替木匠去砍木頭,很少有不傷手的。聯(lián)系上下文再來讀毛澤東引的老子的一句話,可以看出,它包含了兩層意思:一是說,民眾不怕死,你拿死來恐嚇他們,是徒勞的;二是說,你一定要拿死來恐嚇他們,只會適得其反,就像不是木匠的人代替木匠砍木頭,是要傷手的,是要受懲罰的。由于在關鍵之處引用了老子的精辟語句,文章便顯得更雄辯,更有氣勢。
1957年2月27日,毛澤東在《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nèi)部矛盾的問題》一文中寫道:“總之,我們必須學會全面地看問題,不但要看到事物的正面,也要看到它的反面。在一定的條件下,壞的東西可以引出好的結(jié)果,好的東西也可以引出壞的結(jié)果。老子在2000多年以前就說過:‘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日本打到中國,日本人叫勝利。中國大片土地被侵占,中國人叫失敗。但是在中國的失敗里面包含著勝利,在日本的勝利里面包含著失敗。歷史難道不是這樣證明了嗎?”
毛澤東引用的老子的這句話見《老子》五十八章。這句話連同前后文是這樣的:“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也。正復為奇,善復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筆者試譯為白話文:“政治寬松,人民就淳樸;政治苛察,人民就狡獪。災禍啊,幸福就倚傍著它;幸福啊,災禍就藏伏在它里面。誰能知道這種轉(zhuǎn)化的終了(是禍還是福)?實在說不準。正的又轉(zhuǎn)變?yōu)樾,善的又轉(zhuǎn)變?yōu)閻。人們的迷惑,已?jīng)好久了!
老子認識到了禍福、正邪、善惡等對立的兩方可以互相轉(zhuǎn)化,但對如何探究轉(zhuǎn)化的條件和根據(jù),以及如何預測這些轉(zhuǎn)化,似乎感到迷茫。毛澤東引用《老子》這一章的話,用的是雕琢璞玉的方法,即沒有全文征引,而是擷取出了其中的精髓。精髓就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一句。此句是《老子》一書中的許多閃光點之一。
讀《莊子》:領悟思想 活學活用
莊子,名周,戰(zhàn)國時哲學家。有著作《莊子》。部頭不算很大,有10多萬字。莊子繼承和發(fā)展了老子關于“道”、“天道”的觀念和“無為”的思想。楊柳橋在《莊子譯詁》一書中說,“莊子把‘天道’發(fā)展為‘天倪’或‘天鈞(均)’說,并且把老子的‘無為’的下半截‘而無不為’予以拋除,這就和老子的本旨大不相同了”。莊子的“天倪”或“天鈞(均)”說,是形而上學的循環(huán)論和相對主義。他看到了事物的變動不居,卻忽視了它的穩(wěn)定性和差別性。他提倡“安時處順”、“安之若命”,即安于時運、聽從命運安排的思想,倡導宿命論、虛無主義和出世哲學。這種思想,說好一點是曠達,說不好一點就是頹廢。對后世的影響,也有完全不同的兩個方面。胡適說:“古代的‘命定主義’,說得最痛切的,莫如莊子!f子把天道看作無所不在,無所不包……后來莊子這種學說的影響,養(yǎng)成一種樂天安命的思想,牢不可破。在社會上,好的效果,便是一種達觀主義;不好的效果,便是懶惰不肯進取的心理。造成的人才,好的便是陶淵明、蘇東坡;不好的便是劉伶一類達觀的廢物了!
莊子為文汪洋恣肆,其想象力之豐富,在先秦諸子百家中少有其比。《莊子》一書,“寓真于誕,寓實于玄”,通篇以說寓言、講故事的形式,闡發(fā)玄深的哲學思想?此坪i熖炜,不著邊際,荒誕玄遠,其實思想脈絡是很清楚的。
毛澤東對《莊子》一書有很透徹的研究。與人交談,或撰寫文章時,可以隨時嫻熟地征引書中的有關段落,借莊子的話表達自己的思想,并為談話助興,為文章增色。
據(jù)1932年受共產(chǎn)國際委派來中國,任中共中央軍事顧問的李德在《中國紀事》一書中回憶,當有人第一次提出,紅軍的主力是否應突破敵人對中央蘇區(qū)的封鎖這個問題時,毛澤東用一句“毫不相干的話”回答說:“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shù)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fā)于硎!辈皇煜ぶ袊糯浼睦畹乱詾檫@段話出自《老子》,其實見于《莊子養(yǎng)生主》。這段話的大意是:好的庖人一年要換一次刀,因為他用刀割肉;一般的庖人一個月就要換一次刀,因為他用刀斬骨頭;我的刀已經(jīng)用了19年了,宰殺的牛有幾千頭了,可是刀刃還像剛剛在磨刀石上磨過的一樣。李德以為,毛澤東背誦的莊子的這段話跟紅軍的主力是否應突破敵人對中央蘇區(qū)的封鎖這個問題毫不相干。實際上不是不相干,而是他聽不懂莊子的這段話,更領悟不了毛澤東背誦莊子這段話的用意。莊子講了三種庖人:好的、差的、優(yōu)秀的。好的庖人用刀割肉,不致太傷刀;差的庖人用刀斬骨頭,很傷刀;優(yōu)秀的庖人看準牛的骨節(jié),從骨節(jié)的空隙處下刀,就不傷刀。毛澤東引用這番話,似乎是想說明:庖丁解牛,要懂得牛的解剖學;軍事指揮員指揮打仗,要懂得戰(zhàn)略、戰(zhàn)術,要了解敵我形勢,知己知彼。李德聽不出毛澤東的弦外之音。
據(jù)埃德加斯諾回憶,1965年1月9日晚,毛澤東邀請來訪的斯諾共進飯餐。他們交談了大約4個小時。談話涉及的范圍很廣,可說是“天南海北”,“海闊天空”。斯諾問:“你在中國進行一場革命時,你也革了外國‘中國學’的命,現(xiàn)在有了毛學和中國學種種學派。不久前我出席過一個會議,教授們爭議你對馬克思主義是否作出了首創(chuàng)性貢獻。會議結(jié)束之際,我問一位教授,如果能表明毛從未宣稱自己有過任何創(chuàng)造性貢獻,那么這對他們的爭論有沒有影響?那位教授不耐煩地回答,‘沒有,真的,那完全是另一個問題!泵α似饋,說,2000多年以前,莊子寫了一篇關于老子的著作(《莊子》),于是涌起百家思想學派,爭論《莊子》的意義。毛澤東以談論莊子,巧妙地回答了斯諾的問題。毛澤東所說莊子身后各家“爭論《莊子》的意義”,可能是指后世注釋《莊子》的很多,往往各持一端,爭執(zhí)不下。據(jù)《世說新語》一書,至晉代向秀注釋《莊子》時,注家已多達數(shù)十家,“莫能究其旨統(tǒng)”,沒有一家真正弄清了《莊子》一書旨趣的系統(tǒng)。毛澤東以上談論莊子的話,或許是想說,毛澤東對馬克思主義是否作出了首創(chuàng)性貢獻這類問題,還是留待后人去爭論吧。
1965年秋,毛澤東作《念奴嬌鳥兒問答》,開頭兩句寫道:“鯤鵬展翅,九萬里,翻動扶搖羊角。背負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間城郭。”這首詞,化用了《莊子逍遙游》中的一則寓言:“窮發(fā)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shù)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斥笑之曰:‘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shù)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而彼且奚適也?’”說的是,北方不毛之地以北,有一片茫茫大海,那里有一條大魚。還有一只大鵬,它的翅膀有如天邊的云,展翅飛翔時,卷起的旋風沖至高空九萬里以上。小雀嘲笑它說:我向上飛,幾丈高就下來了,在草叢間飛來飛去,也算飛得很可以的了。你還要飛到哪里去呢?莊子這則寓言的本意是想抹殺事物的差別。毛澤東改造了這則寓言,賦予其新意,將大鵬比作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將雀比作他所要嘲笑和批判的對象。
雖然《老子》和《莊子》文字艱深,思想深邃,但有一定文化程度的人,只要有鉆研精神,舍得花力氣,借助近年出版的比較好的注釋本,還是可以讀懂這兩部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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